公式無罪──淺談《橫行異方》

◎沈船,2008/02/19

評論範圍:第一集一至六章(修改版)

※前話、閒話※

其實,挑上《橫行異方》的理由,是待評區裡的一句「種馬文」。話說得太簡略恐怕會讓人誤會,在這裡先聲明,依我的標準,《橫行異方》並非種馬文。至少,截至目前為止是這樣的。

什麼是種馬文?對我來說,這樣的文章至少要有五隻手指頭數不完的各種美女與性愛場面。《橫行異方》第一集六章裡頭,包含主角想要與不想要的女人在內,有名有姓的女性角色一共三名,性愛場面從缺。這樣的文章應該不會被歸類於種馬文,但也並非沒有潛力。或者更精確的說,不少採用類似公式的小說最後都往種馬文的方向發展,難免令人如此預測──或(如某些人所言的)期待。

所以,有人提出本作應該要有豐富的女性角色出現並不足為奇,而作者在待評區提出的問題也是網路拉近作者與讀者的距離之後容易出現的狀況之一。以我看來,作者真正應問的不是「我要不要把《橫行異方》寫成種馬文」,而是「《橫行異方》是一部怎樣的作品?」

如果要的只是點閱率與讀者的數量,種馬文確實是一股潮流,畢竟諸般色情產品在人類社會中永遠歷久不衰。種馬文非我能力所及,不過,從待評區的留言看來,作者應該不是非常認同這股潮流,而《橫行異方》應該也有自己可走的道路,因此才有這篇討論出現的空間。

※一※關於故事

《橫行異方》是個什麼樣的故事呢?

主角阿偉是一個還在就讀大學的殺手,在畢業旅行時飛機失事,機上一百多名乘客來到了異世界。這一百多名乘客全是學生,除了主角的班級之外還有楊祐文的班級以及郭浩東等少爺小姐們的班級,這群人之間很快的發生了衝突。

鏡頭同時帶出了這個世界的侯爵與侍衛們在同一座森林中遭遇風狼群的經過,逃脫的狼王不幸的遇上了主角,讓主角展現了身為殺手的強度。翌日,侯爵一行人發現這群人的存在,在主角的穿針引線之下,侯爵帶著眾人離開森林。

途中,侯爵看見主角以特殊的能力(武術)折斷郭浩東的手臂而對他產生了興趣,將主角及朋友收為孫子,並達成雙方互相傳授武功與鬥氣的協議。在侯爵府中登場的則是法師公會與光明神教的重要人物布魯斯,布魯斯鑑定過所有人的數值後,發現這一百一十七人全都是天才,而主角的死敵郭浩東更因此成為布魯斯的弟子。主角雖然也有著極高的數值,卻苦於沒有人能傳授他學習的方法。

主角打敗布魯斯的手下贏得賭約之後,布魯斯便負責讓眾人進入魔法學院就讀,並帶著郭浩東與其他人進行巡禮。主角一行人假意前往魔法學院,事實上則在途中精心營造出時間差,讓主角順利進行刺殺郭浩東的計畫。刺殺計畫最後以失敗告終,但安然逃脫的主角也得到了兩項收穫,其一是他在殺手組織中的聯絡人也出現在此,其二是見到了光明神教的死對頭公會的殘黨。

文中有著不少的小問題,比如說人稱的些許混亂(我、我們)、標點符號的錯誤(刪節號「……」等)、口語及流行用語(暈、嘔、吐等)和部分不當的稱呼及敘述(公主少爺、關公魔法師等)在此討論略嫌瑣碎。依作者的文筆,假以時日應有進步空間。

 

※二※一一七

這個故事中最吸引人的不是初來乍到的世界──鬥氣與魔法的世界在網路小說中十分常見──而是那一百一十七個人的存在。

一看到飛機上一百一十七名乘客全部被轉移到異世界去時,我相當佩服作者的勇氣。聚集在一起的一百一十七人雖然分成三群,依舊是一百一十七個個體,要寫好這麼多人同時來到全新環境的故事並不容易。稍有不慎,一百一十七就只是個數字,徒然成為寫作上的累贅而顯不出任何意義來。

呃,就如一到五章的情況。

姑且不論這些人日後有何安排,以現在的狀況來說,真正有生命的人不過十個左右,如果刪去了剩下的數字,其實也不會有多大的差別。當然鎂光燈不會一口氣打在上百名人物身上,但大量的人物要寫得生動、靈活,而不讓人覺得舞台上只是多了百來尊石像,這很需要技巧。前幾章的表現不如第六章,我想與超出負擔的大量人物有關。

 

但我還是要說,這一百一十七個人是全文中最吸引我的地方,也是最有潛力的設定。吸引我的不是數量,而是人物之間的關係。

以群體來看,這些落難的異鄉旅客原分作三群,而且全是大學生(姑且不討論一架國際航線的班機只有大學生的可能性)。

在森林中時,最能夠冷靜思考的阿偉可以說是大多數人實質上的領袖,與他們格格不入的則是郭浩東這群人。所以三群人很自然的演變成兩群人,分別以阿偉(實力)和郭浩東(家世背景)為首。

來到侯爵府之後,阿偉因為說出了所有人最不想接受的事實──他們已經離開了原本的世界──而遭到眾人的排斥與懷疑,當郭浩東成為布魯斯的寵兒時,新的領袖於焉誕生,多數人就這麼跟著郭浩東走了。阿偉的身邊只留下了幾位朋友。

這樣的分析可能未必盡如事實(作者的構想),但我確實從阿偉與郭浩東此消彼長的過程中看到了超乎「異世界」、「魔武雙修」(魔法與鬥氣)、「魔法學院」、電玩般的能力數值與職業表等元素之上的設定。

這個設定叫作「棋逢對手」。比如說《銀河英雄傳說》中的萊因哈特與楊威利、《棋靈王》終的塔矢亮與進藤光,真正吸引人的不在兩人的勝負,而是雙方在鬥智鬥力的過程中激盪出的火花。

兩個對立的人與他們的朋友,我從這樣的設定中看到了很大的發揮空間。

 

※三※強度的迷思

不過,現在的《橫行異方》並沒有這樣的條件。阿偉的個性普通,郭浩東則為作者努力醜化,兩人同樣沒有足以吸引讀者的地方。唯一可相提並論的就只有強度,或者說得更坦白一點,那叫數字。

TRPG到電玩RPG遊戲,製作者為了讓玩家有個明確的追求的目標,於是將一切能力數值化。但數值真能代表實力嗎?考試同樣都考一百分的兩個人,一個可能是把課本全部背起來所以考一百,另一個可能是利用分析與歸納。儘管這一科的分數都是一百,但他們的能力真的是一樣的嗎?同樣的道理,這兩個人都是「第一名」,但這兩個「第一名」的能力一樣嗎?是的,我指的就是文中那一長串的職業樹。帥氣的稱號聽起來很吸引人,但沒有強度之外的意義。

一個人真正的實力,絕非數字與稱號所能展現的。拿電玩作例子好了,同樣是每秒傷害值可以達到一千的法師,一個的打法是站在原地火球狂射,另一個的打法是繞著敵人轉圈子打帶跑。前者的膽氣較壯,而後者的技巧無疑更加高超。實力不只是強度,更是意志力、智慧、技巧與經驗的累積。所以,要展現角色的實力時,與其把心思放在稱號之上,不如實實在在的將這個人的智慧與意志力表現出來。這一點,在第六章表現得遠比前五章更好。

 

※四※從人物到世界

回過頭,我們來看看《橫行異方》中有著哪些人物。

主角阿偉,大學生,在原本的世界中是能力相當不弱的殺手。個性不明確,腦筋相當清楚,有抽煙的習慣。

主角的朋友們:貪睡貪吃愛慕陳筱菁的肥仔、嗜賭的興哥、流氓阿龍、陽光男楊佑文等。

主角的死敵,只會炫耀家世的小白臉大少爺郭浩東。

主角在異世界認的爺爺,明明很強但是愛裝弱的侯爵,似乎有什麼陰謀。

最後是侯爵的好朋友,魔法公會的分部長兼光明神教地區主教的布魯斯。

剩下幾個沒戲分的女性角色就不提了。

 

人物是一部小說的靈魂,談吐、想法與價值觀會展現出一個人的經歷與身份。

大學生是生命的揮霍者,享受著青春,無憂中帶著點叛逆。

殺手是冷酷的,眼中只看得到每個人致命的弱點與缺陷。

那麼,一個身為殺手的大學生該是什麼樣的人?他可能有著戒不掉的煙癮,卻也清楚這就是自己的弱點。他為什麼選擇唸大學?為了隱藏身分還是這所學校中有著他長期觀察的目標?朋友讓人不孤獨,卻也是最容易被攻擊的弱點,他為什麼要和一群普通人交朋友?殺手與學生這兩個身份的衝突與矛盾可以造就出一位性格十分複雜而耐人尋味的主角,但在這個故事裡,我沒有看到。我只看到一個點了武功這項技能的大學生,沒事人般和朋友笑鬧,只不過他恰好是一百一十七個人唯一冷靜的一個,所以在這群智商與應變能力低於平均值的人中顯得特殊。為了阻斷郭浩東未來「有可能」對他不利而設局進行刺殺的行為是冷血,也有點變態。

 

名門權貴的傲氣深植於骨骼與內心,展露於外的頂多只是一句輕描淡寫的譏諷,或者孤立與排擠。他們自視甚高,也要求自己的能力遠勝他人,不論用什麼手段。至於頤指氣使、大呼小叫,那是富不過三代的暴發戶。

作者對那些少爺小姐的厭惡可從「公主少爺」、「男公主」之類的稱呼中明顯的看出來。作者對角色能否有自己的好惡?當然可以,但表現的手法必須精緻,必須讓先深刻的了解這些人的優點與缺點,再以反諷或者其他手法處理。有個例子是錢鐘書的《圍城》。我的建議是,如果真的這麼討厭這種人,不如就別寫。把這些人寫成一群白癡低能兒無法烘托出主角的風采,只會降低故事的說服力。

同樣的情況也出現在侯爵、法師與主教身上。

侯爵是貴族,如果爵位是世襲而來,那麼他與主角原本世界的名門公子們必定有部分的相似。如果爵位是以戰功或者任何手段得來的(文中的侯爵應是後者),那麼他本身一定有著某種驚人的特長,不論是武力、權謀還是逢迎拍馬。更重要的,久居人上的人必定有著相當程度的威儀,雖然不會讓人一到他面前就自覺卑微,卻可能從一個微笑、一個握手中展現。

法師是知識與神祕力量的追求者,而非只知丟火球與冰箭的人。比起直接展現自己的技藝,他們還有各種方法,比如說幻術、召喚、影響他人的心靈或者改變事物形貌與本質。作者似乎對《龍與地下城》這個TRPG系統有些涉獵,那就這樣說吧:塑能學派只是魔法八大學派的其中一種。

主教,或說一神教的聖職者,信仰是他們的呼吸與心跳。越是虔誠就越是狂熱,也越容易因為神或神職者的言語而作出令人不敢置信的事情。

雖然每個宗教都有墮落者與不虔誠的信徒,但第一個出場的角色與第一段描寫會決定觀眾對這個教派的印象。作者對光明神教顯然也不具有多大的好感,但前面也說過了,這樣的好惡不能用胡亂設定與描寫來呈現。身為作品中第一個出場的法師兼聖職者,布魯斯對自己的力量抱持著什麼樣的看法?他又如何看待他的神與信仰?

最後,不同的世界、迥異的時代與社會,當兩個世界的居民相遇時,理當有認知不同與衝突的產生。一個在飽受汙染的環境長大的人來到了林地大半未經開發的世界,有什麼感覺?一個生長在文明社會的人,來到沒有電燈、自來水、沖水馬桶與衛生下水道的世界,會有什麼想法?而生長在封建社會的人,面對著這些奇裝異服、沒有半點信仰與禮儀的人,他們會有什麼看法?

不管怎麼樣的設定都可以從正反面來烘托,藉由角色的衝突或和解,一個世界的形貌也將因此而逐漸完整的呈現在讀者眼前。

 

※五※劇情與公式

從細部來看,第一集的劇情可分為一至二章的「森林中的故事」、二至四章的「侯爵府中的測試」與五六章的「刺殺計畫」這三個部分。「森林中的故事」是「起」的部分,重心放在主角對同行者與環境的認識,同時也是主角與郭浩東結怨的開始;「侯爵府中的測試」是「承」的部分,重心放在職業介紹與測試,主角與郭浩東之間的敵意由此更上一層樓;「刺殺計畫」是「轉」與「合」,重心在刺殺郭浩東的過程。

這樣的順序是順暢的,不過「轉」與「合」是整集真正精彩的地方,目前比重稍低的情況難免予人拖沓之感。回過頭,這三個部分的重心是我覺得真正值得思考的地方。

現在的情況,「森林中的故事」整個段落唯一的用處是表現出主角的冷靜與少爺小姐們的愚蠢,剩下就是主角與朋友們的戲謔。雖然主角與朋友們相處時那種類似職校生的味道還蠻鮮活的,但仍不足以撐起全段的張力。這種一群人來到陌生的環境的故事,《蒼蠅王》探討的是人類心靈的黑暗面,書中自相殘殺的少年們讓人感到不寒而慄。雖然這些人在森林中待的時間不長,但依常理推斷,至少會有驚慌失措的人與出面安定大局的人。如果缺乏後者,這些沒有穩固關係的人多半會分崩離析,甚至為了爭奪資源而自相殘殺。如果要凸顯主角的冷靜與他的領導能力,那麼他可以是岀面穩住眾人的那個人。但是一個殺手會不會喜歡將自己置身於鎂光燈之下又是一個問題。這樣的重心是著重於人性與社會性,另外一種重心可以是異世界造成的威脅。如果眾人遇上了風狼或者這個世界的奇特生物,考驗的則是眾人的反應與重要角色們的危機處理能力。

「侯爵府中的測試」是我覺得三個段落中最糟糕的一段,侯爵與主教形象的塑造失敗是一個原因,一百一十七個廉價的天才是另一個原因,出現在讀者眼中的第一個村莊並沒有讓人看到這個世界特殊與吸引人之處則是最可惜的一點。與職業樹、魔法和鬥氣相比,小人物的生活、階級的分別、價值觀的差異才是讓世界設定鮮明的要素。如果要說得更明白一點,鬥氣與魔法的存在勢必會對所有人的生活產生影響。魔法師會不會藉由出售他們的技藝來維持生計?而他們的技藝又會對整個世界帶來怎麼樣的影響?想要展現一個世界的時候,可以選擇的切入點實在太多了,最重要的還是作者心目中這個世界的樣貌。

在此主角與郭浩東的樑子應該要結得更深,才會導致主角之後毅然決然下手刺殺。但在這一段裡,兩人並沒有出現嚴重的衝突,充其量只是看不起罷了,目前的情形反倒讓人覺得主角是在眼紅郭浩東光明燦爛的未來。若要加強刺殺計畫的合理性,這一段的另外一個重心就會是兩人越趨激烈的鬥爭。

「刺殺計畫」雖然是全文中最精彩的段落,但第五章的佈局太長,或許可以考慮日後侯爵追究時再以倒敘的方法來處理。話又說回來,要刺殺一個人,最好的時機一定不會是在宴會之中,身為有經驗的殺手,主角如果試圖在郭浩東上床睡覺之後再動手,是不是會更加合理?另外,主角一口氣殺死整營的人既不合理也過分冷血,一個營整整一天沒有任何活人,如果沒有被發現的話那這個世界的軍隊之鬆散也不足以對主角構成威脅了。殺手是為錢殺人的職業,但是刺殺、濫殺與屠殺是截然不同的事情。同樣是奪走生命,荊軻等「刺客」為的是理想與承諾,那是最讓人欣賞的;殺手為的是金錢,但他們自有自己的行事準則與堅持;濫殺無辜的人是瘋子,心理絕對不正常。劇情最後還是會回歸到人物,作者究竟想把主角塑造成一個怎麼樣的人呢?

 

雖然本文目前只完成了第一集的部分,但從長遠預測,這部小說的劇情線應是由「來到異世界」、「魔武學院」、「與光明神教對抗」等大單元所構成。在網路小說中,「來到異世界」、「魔法學院」、「魔武雙修」、「自立為王」等元素屢見不鮮,《橫行異方》中已可看到其中幾項,也難免會讓人有「接下來就會像《XXX》一樣發生什麼什麼事」的預期,開頭提過的種馬文也是其中之一。

所以,這些元素不能用嗎?我不認為是這樣。所謂的魔武雙修拿到《龍與地下城》中其實就只是戰士兼職法師或者一些戰士本的進階職。魔法學院有HP、地海,來到異世界則有《十二國記》和無數動漫的先例。這些元素之所以常見,就是因為它們好用。

只不過,許多網路小說常把某些元素湊在一起,因而形成了一個公式:

「來到異世界」-「魔法學院」-「自立為王」(或天下無敵)

有問題的不是公式,更不是這些元素,而是這類小說的寫作方法。這類小說多半以輕鬆的用語寫作,主角與你我所見的一般人並無不同,只是來到了異世界後便被發掘出驚人的潛力或者在接二連三的好運下得到了強大的力量,從而在魔法學院大展神威,最後帶領著他威猛的軍團橫掃天下,若是種馬文就再多個後宮。簡單與一帆風順是這類小說的通病,主角們不需要奮鬥、堅忍不拔的意志和過人之處,他們足以與神匹敵的能力基本上是開外掛,而非全心全意的追求與艱辛的鍛鍊而來。這些主角是不需要努力的,他們的成功是上天賜與,而非在一場又一場的失敗中記取教訓,咬牙再起。(雖然在作品中後期作者有時會發現作品的毛病而亡羊補牢,趕緊讓主角遭遇到一些困境。)輕鬆、搞笑、好消化是它們的優點,讀者不用多費力氣就可以得到一場又一場刺激的冒險與豔遇。從魔武雙修到修真、網遊和現在的輕小說,只是用的公式不同而已。這些小說當紅的理由就跟垃圾食物充斥的原因差不多,沒落的原因也差不了多少。在一天的疲憊與壓力累積下,人們追求的不是經典,而是消遣與罐頭笑聲。這樣的小說滿足了讀者成為人上之人的夢想,只不過用高油脂與大量調味料填塞出的味道不會讓人有著齒頰留芳的深刻感動,而且吃多了還會養壞胃口。

如果作者想要的是有機會暢銷的垃圾食物,那麼改進了人物與敘述之後會有機會──只要這塊市場的讀者還沒有彈性疲乏。如果作者要的是自己獨一無二的作品,那麼多讀書、多思考、多寫作是更進一步的不二法門。

 

最後,祝能駕馭公式,而非為公式所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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