繭居窩巢

【三國】

第一回　涿鹿一夢　　第三節　涿鹿霧境

過不多時，近處白霧稍散，端坐椅上的祈燕城這才看清酒席尚在，身旁的左慈與鄭于文卻已不知去向，一旁隨侍的陸府歌妓與鄭家家人亦不見蹤影。祈燕城膽大心細，足下一抹，察覺靴底已是沙礫土石，而非廂房的木質樓板，不由佩服左慈術法高明。

「臨風觀霧，似真似幻。如此詩情，豈可無酒？蘇兄，再來一杯吧！」對面皇甫殘聲的聲音傳來，白霧散開，只見他拿起酒壺為一旁蘇揚斟了一杯，神色自若。乍臨幻境而無絲毫慌亂，這份心性修為便非尋常紈褲子弟可比擬，祈燕城一改前觀，舉起酒杯笑道：「皇甫公子，我敬你一杯。」

「祈兄也是雅人啊！」皇甫殘聲舉杯，兩人相視而笑，一飲而盡。祈燕城但覺酒味醇冽，與先前毫無二致，若說是幻境，未免太過逼真。思索間，忽聞遠處殺聲震天，在刀劍交擊聲中，隱約可見無數人影奔來。

蘇楊皺眉道：「傳說蚩尤為九黎首領，牛首人身，銅頭鐵額、四目六臂，又好兵杖刀戟，能噴雲吐霧。蚩尤與黃帝戰於涿鹿之野時，作霧迷惑黃帝軍隊……難道我們當真到了涿鹿之戰的戰場上來了？」

皇甫殘聲輕搖摺扇，哈哈一笑，「如此盛事，若能親眼一睹，實是我輩之幸。」

交戰中的軍隊逐漸奔近，兩方皆身披獸皮，手持石刀石劍，鬚髮糾結散亂與野人無異。此時已看得出戰場是在一片寬廣的平原上，不時也有小股的軍隊自桌旁經過，但兩方都像是看不見三人一般，卻又自然而然的避開了這塊地方，彷彿三人所處的地方是塊大石頭一般。

「據說黃帝做舟車、衣裳、宮室，教化百姓，怎麼這兩方的軍隊都像野人一樣？」蘇楊說著，臉上難掩失望失色。祈燕城大笑，「古人有云：盡信書，不如無書啊！」

此時一隊人匆匆自桌旁奔了過去，觀其神色甚是慌亂。一個手持大戟的士兵驀地嚷道：「怎麼回事？有熊人怎麼找得到我們？指南呢？他到哪裡去了？」話未說完，冷不防一支軍隊忽自霧中衝出，截在他們面前。領隊者縱聲大笑：「指南早已順應天意，歸服有熊。九黎叛民，受死吧！」

九黎族雖然驍勇善戰，但突遭奇襲下士氣大失，加以有熊人的數量較多，鏖戰片刻，九黎族潰不成軍。眼看不少人棄甲投降，有熊人卻不放過，將降者與地上傷者一一刺死，三人不由皺眉。

「冷血屠殺，豈是仁義之師應為？」皇甫殘聲神色凝重，沉吟道：「但若就此插手，是否會干預歷史？」兩人無以回答，地面忽然劇烈的震動了數下，那名手持長戟的士兵露出喜色，高呼：「大家撐下去啊！族長來了！」

聽得蚩尤到來，有熊軍紛紛變色。只見遠方霧裡緩緩露出一個巨大身影，高約百丈，幾乎便如一座小山般。蚩尤雖也如眾人一般身披獸皮、長髮披肩，但他膚色黝黑，身形壯碩，相貌威武，而非傳說中半人半獸的模樣。蚩尤大步而來，手中石矛橫掃，威不可當，矛鋒所到之處裂地碎石，沿途有熊軍隊死傷無數，便連三人都感覺到勁風刮得面上一陣熱辣辣的生疼。

蘇楊吶吶的道：「這……這就是蚩尤？」

「成王敗寇，若今日之戰的勝利者乃是蚩尤，史書中那牛首人身的畸形怪物便成了公孫軒轅。」皇甫殘聲淡淡說道。

自從陷入霧境中以來，三人都像是戰場上的一塊大石，雙方軍隊根本未曾察覺三人的存在。此時蚩尤卻突然轉過頭，一對炯炯有神的大眼直視三人，不屑道：「軒轅派了你們來，又在打什麼鬼主意了？」

三人不料蚩尤看得見自己，俱是一驚。祈燕城最先反應過來，搖頭道：「我們與軒轅無關，只是被人帶來觀戰罷了！」

蚩尤微微皺眉，半信半疑，驀地一柄巨大的石劍自他背後劈來，蚩尤哼了一聲，回身以長矛架開，「軒轅哪軒轅，除了偷襲暗算，你便沒有別的把戲可耍？」

另一個巨人自霧中出現，雖與蚩尤一般高大，但那人五官端正，膚色白皙，手中持著一柄石劍。幾近潰滅的有熊軍一見此人到來，歡聲雷動，正是黃帝軒轅氏。

軒轅一擊不中，收手抱劍而立，沉聲道：「對付你這種人，用不著光明磊落！」

史遷所撰史記中以五帝為宗，黃帝為五帝之首，也是大漢子民的老祖宗。若在平時，見到黃帝三人自然欣喜敬佩，但在親眼目睹有熊軍屠殺手段之殘忍後，皇甫殘聲不由心中一陣厭惡，冷笑道：「想不到大名鼎鼎的公孫軒轅也只是個矯言飾非的無恥之輩！」

軒轅神色一冷，瞥了三人一眼，不發一語。蚩尤聞言大笑：「好！說得好！罵得好！」說著，舉矛指向軒轅，「小友，你們便好好瞧一瞧，今日我和這假仁假義的軒轅孰勝孰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