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下話家常

皇甫:(半夜無法入眠,獨自起身飲酒。見闞狄化獸往外走,招呼了一聲。)

闞狄:(慢慢踱步回來,用前掌推開酒杯坐下來)

皇甫:(舉杯)闞兄也睡不著?

闞狄:(化為人身)我不喝酒的,你知道我不喝的。而且我習慣夜晚在附近繞繞,找些朋友聊聊就在野外睡了。倒是公子你,喝這麼多不怕身子不耐?

皇甫:我倒是沒有想過這個問題。我們有句話做借酒澆愁,我想不假吧!

闞狄:也許是這樣沒錯(舉酒小啜)

皇甫:(驚)你不是不喝酒?

闞狄:敬大哥(飲盡)

皇甫:(舉杯遙敬房中的甘寧)

闞狄:我有個問題,想問很久了。我想道長多少也知悉了這件事情。

皇甫:問吧

闞狄:關於你,和你身上不是你的氣味。

皇甫:闞兄的嗅覺果然遠比在下敏銳。我倒是不知道,我們兩個連氣味都不同。

闞狄:哈哈哈,若不是如此,小時候在家怎麼能分辨那窩小豬。皇甫兄這種讀書人,不會懂的

皇甫:(咳)(拐彎罵人…臭南蠻…)

闞狄:(打個酒嗝)總之現在的你是皇甫殘聲,但有時候又不是皇甫殘聲。有時候像現在看起來文文弱弱的,有時候殺氣凌人。不過可以察覺的是,屬於皇甫殘聲的你,記憶似乎比較被動。

皇甫:(苦笑)是啊

闞狄:道長也這麼說,說你變回來的時候,活像個白痴。哈哈哈哈哈!道長說得好……哈哈哈……(酒嗝)

皇甫:(傻)(灌酒)昨夜道長說了我才知道,那人是逆行孤舟的無情公子司徒傷袖

闞狄:願聞其詳

皇甫:我向來只知自己容易失神,但華大夫說我體內有另一人存在時,我全沒想到,那一人竟會是逆行孤舟之人!

闞狄:嗯……你自己的感覺是?

皇甫:我乃儒門之人,所作所為皆遵循天理正義,而逆行孤舟卻不然。我實在不懂,為什麼可說與我一起長大的另一個我,竟會是個為非作歹之人?

闞狄:(嗝)所以連皇甫兄都不知道自己變成另一個人啊?

皇甫:一直到那日華大夫以銀針將司徒傷袖逼出,我才明白此事。

闞狄:多明白?闞狄我一直都不明白(嗝)

皇甫:不明白什麼?

闞狄:是闞狄我自己就會不明白。一個人就是一個人,何來兩個人

皇甫:前天夜裡,在甘兄說到無行侯西門殘君之事後,我就毫無印象,直到樹林中為郭嘉包圍時才如夢初醒。那段時間裡,司徒傷袖以我的身體做了什麼?我全然不知。

闞狄:哈哈哈哈,放心放心!皇甫兄的貞操烈節,我!闞狄絕對幫你做保證!哈哈哈哈哈!

皇甫:闞兄你醉了

闞狄:是阿,嗝

皇甫:祁兄說西門殘君便是今上,而西門殘君是司徒傷袖的義兄,司徒傷袖豈有不把弘農王與五彩石出賣的道理?

闞狄:西門殘君是漢人皇上?

皇甫:正是

闞狄:逆行孤舟是壞人,皇上是逆行孤舟,皇上是壞人?

皇甫:闞兄久在長江流域活動,對逆行孤舟之事該當比在下更加了解。他們可不是什麼善男信女。昨夜我不曾親眼見到今上,但西門殘君過往的手段行事並非善類。

闞狄:如此如此,才失去弘農王與五彩石阿……啊!不不不,皇甫兄你錯錯錯了!那個司徒什麼來著的,好像說了一句什麼……「我答應了一個人,一定要保護他。」……莫名其妙

皇甫:(大受打擊中抬頭驚愕貌…)保護誰?

闞狄:那個他,就是紅龍王阿

皇甫:弘農王…陛下…?

闞狄:好像是吧(嗝)

皇甫:可是方才闞兄不是說司徒傷袖把弘農王與五彩石雙手奉上嗎?

闞狄:我有那樣說嗎?(大睜虎目)

皇甫:沒有嗎?(傻)

闞狄:我是說那個司徒什麼來著的,跟西門什麼來著的好像吵了一架,嘿嘿嘿嘿

皇甫:吵了什麼?

闞狄:聽起來是什麼兄弟不做了,嘿嘿

皇甫:他們是這麼說的?

闞狄:是這麼說的……嘿嘿!邊說還邊割袖子,你們漢人都這樣表達傷心喔?真妙!

皇甫:割袍斷義?他為什麼要這麼做……我不懂,我實在不懂……

闞狄:唔?割袍很奇怪嗎?看起來是挺傷心的啦

皇甫:兄弟反目,豈有不傷心的道理?若今日闞兄被迫與甘兄決裂,定也心如刀割啊!

闞狄:啊?原來割袍代表斷義阿?這麼說來,皇甫兄跟當今皇上原本是兄弟囉?我糊塗了,到底該把你看成皇甫殘聲,還是那個司徒什麼來著的?

皇甫:我是皇甫殘聲

闞狄:聞起來也像

皇甫:司徒傷袖……我不明白……在樹林中恢復意識之時,只覺得體內彷彿少了些什麼,空空蕩蕩的

闞狄:怎麼啦? 是不是肚子餓阿?  (嗝)

皇甫:不是那種感覺,應該說像是身體裡頭有些東西不見了。不是真的少了什麼,就是種感覺而已

闞狄:身體有些東西不見了阿.......是說那個好像叫郭嘉的傢伙,對你一指,皇甫兄……我是說司徒小子就這麼暈倒了

皇甫: ……這麼說起來,又有件怪事,當我要運用天命之力以抗鳳舞九天時,忽然感覺到力量自體內流失……那時郭嘉似乎也對我做了什麼……闞兄有這種感覺嗎?

闞狄:我並沒有這般感覺....郭嘉那番動作,似乎是針對著皇甫兄,應該說針對著司徒什麼的

皇甫:那真是怪了……

闞狄:是說皇甫兄,認識這個司徒傷袖?這是個奇怪的問題阿,問你自己認不認識自己

皇甫:我不認識,只聽過他夜盜洛陽三百富戶,乃是范麗人之後江湖第一巨盜

闞狄:這傢伙鐵定很少錢,有錢人才不需要幹偷盜之事。你說是不是阿,哈哈哈!

皇甫:哈哈哈!我儒門天下富可敵國,金山銀山任他取用,他怎會缺錢!

闞狄:這司徒傷袖跟儒門天下怎有關係?他不是逆行孤舟之人嗎?

皇甫:(苦笑)唉!看來我也醉了。他是我,而我是儒門之人。

闞狄:哎呀!酒喝得我都忘了!(揪起皇甫衣襟)

皇甫:(愣)

闞狄:我家孫靈愛上的是你這傢伙,不是那司徒兔崽子

皇甫:什麼!?(驚驚驚)孫…孫姑娘…這個…我和孫姑娘之間清清白白,從未有逾矩之事啊

闞狄:唉唉唉!我知道你們之間清清白白,但那孩子傾心於你

皇甫:唉!都是我不好。若非我放任她一人留在山崖,也不會讓她再次失蹤。我不知道…

闞狄:現在你知道了!

皇甫:(端起酒壺直接灌酒)知道又能如何?

闞狄:闞狄不會虧待妹婿的!

皇甫:孫姑娘是個好姑娘……孫先生也有此意,但是…(看著闞狄的眼睛)你和孫先生,為什麼都這麼放心的要把她交給一個連自己都不知道是誰的人?

闞狄:(再次揪起皇甫兄的衣襟)所以我才要你好好去弄清楚自己是誰!孫靈愛誰我都不管,我只管我這個妹婿能不能給他幸福!不能,我闞狄也要訓練到他能!

皇甫:(苦笑)我與司徒傷袖已糾纏了十八年,如果我與他繼續這樣糾纏下去,難道要孫姑娘等上一生一世嗎?

闞狄:(放開手坐下)但孫靈現下又在何處……唉!這事等到尋回孫靈再說。這段時間,我想道長與我應會全力助你找回自我。

皇甫:是啊!但要怎麼找?我也希望孫姑娘平安無事……

闞狄:那孩子天不怕地不怕,只不過她大了之後,怎麼突然會令人擔心起來了呢?

皇甫:我真的希望她就如上次一樣遇到高人相救。只是上回有孫先生出手,這次連孫先生自己都陷身戰場,生死不明…

闞狄:皇甫兄一再提到孫先生,此為何人?

皇甫:還是該說闞先生?

闞狄:闞先生?

皇甫:(愣)當日相救的不就是孫姑娘與闞兄的父親嗎?

闞狄:(大愣)不是吧,我爹人在西蜀山中,且非漢人。

皇甫:但孫姑娘喚他作爹啊!闞兄與孫姑娘不是親生兄妹?

闞狄:(拍拍臉頰)這就是了!原來是孫靈的親生父親。我與孫靈並非同父所生

皇甫:原來孫姑娘是闞兄的義妹?

闞狄:在我十二歲的時候,母親帶著孫靈回到村落。我老爸什麼也沒多說,自然我也不多問,但待孫靈猶如親妹妹一般。及至我十六歲那年,母親帶著孫靈離開,再見孫靈,已是最近之事了。

皇甫:所以……是義母與義妹?看來闞兄家中也頗為複雜啊!

闞狄:我不清楚,關於母親之事,我所之甚少。要說我是山野裡的母老虎養大的,皇甫兄信是不信?

皇甫:怎麼不信?

闞狄:哈哈哈哈!母老虎養大你也信?漢人真是有趣!

皇甫:闞兄與百獸為友,又能化作獸形。若說與百獸無關,我才真的不信呢!

闞狄:哈哈,皇甫兄可願一試?

皇甫:怎麼試?

闞狄:化身為獸,並不是件困難之事

皇甫:喔?願聞其詳。

闞狄:皇甫兄可曾詳細觀察過任何一種野獸?

皇甫:真有的話,該是馬吧!御馬之術 乃是儒門中人必學的一項

闞狄:哈哈哈,這下不就是要自己被人騎了嗎?呃,皇甫兄別在意剛才所言

皇甫:嗯?

闞狄:到外面一試

皇甫:好(放下酒杯起身)

闞狄:讓我想想當初爹是怎麼教我的……以漢人所言,即為精、氣、神三者之變化。我想這三個字的意涵,皇甫兄比我這蠻人了解得多了

皇甫:精氣神乃是道家的說法,我也只是曾聽爺爺提過罷了

闞狄:對我而言,只不過是想像自己身為獸類,行為獸類,思想為獸類,反應為獸類。及至周身體現無一不為獸類之時……(闞狄化狼)阿嗚~~

皇甫:也就是全心的投入嗎?

闞狄:阿烏烏烏阿烏烏阿烏!烏阿烏!可以這麼說吧!說投入,不如說假設。假設心為獸類之時,會有什麼舉動?隨著自己的想像,精氣神隨之化變其身

皇甫:(神情轉嚴肅)那麼 闞兄化狼之時 是否也會想要茹毛飲血 捕殺獵物呢?

闞狄:(闞狄正色)的確。若皇甫公子對於茹毛飲血、捕殺獵物一事,存有獸類之為的成見,我想這變化的把戲兒,倒學不來了

皇甫:(微笑)那麼這些日子裡闞兄倒是控制的不錯,在下並未察覺呢

闞狄:哈!因為野林裡的狼,再怎麼笨都不會想吃人類!

皇甫:其實遠古時,先民與獸無異。在燧人氏鑽木取火之前,先祖也都是茹毛飲血之人。直到周公制禮作樂,我們才真正有了禮儀教化。由此可知人本是獸,闞兄的變化之能,應由此來吧!

闞狄:那皇甫公子何不試試看化狼之事?跟上我吧!(闞狄往林外而走)

皇甫:(發足疾奔)我不曾想像過自己是任何一種動物

闞狄:(轉入深林之中,越見險惡之路面)

皇甫:儒門所習,禮為一切的依據。

闞狄:皇甫兄就試試看吧,拋開一切想法,跟著我跑上這段路

皇甫:一旦脫離了禮的規範,我就不知自己是什麼人了。

闞狄:(闞狄身形漸幻)

皇甫:(一邊說話一邊輕鬆跟上)

闞狄:(時而為人、時而為狼)皇甫兄,你現在跟不知自己是什麼人,有何不同?你是皇甫兄、還是司徒崽子

皇甫:尊禮重義,奉天道而行,此為我儒門中人之根本。拋開形體之時,也是拋開了禮義與我自幼所學習的一切。屆時沒有皇甫殘聲,沒有司徒傷袖,也沒有身而為人的我。

闞狄:當我身化為狼時,闞狄便失去其所意義;若皇甫兄化身為狼,豈不也能暫時脫離於皇甫司徒之思?豈不樂乎?

皇甫:闞兄化狼,卻非真狼。狼皮之下是狼,也是闞狄。只因闞狄生來便與百獸共處,習百獸之理

闞狄:皇甫兄之形體,卻也非你形體之實,我只不過剛好,選擇了闞狄的樣子。皇甫兄認識了闞狄,若我化身為馬,皇甫兄豈不是見駿馬而望馴之?

皇甫:闞兄為馬,必定是頭難以馴服的千里良駒。(大笑)我皇甫殘聲只是恰好認識了這個披著人皮的闞狄罷了!

闞狄:哈哈哈哈,看來我真是母老虎所養!一隻小老虎,跑來認識這位困於人皮裡的狼。皇甫兄為狼,必定尊貴於狼群之主

皇甫:我不是狼。這一點我倒是十分確定。在這身人皮之下,恐怕就只是個人吧!

闞狄:矛盾矣!你人皮之下為人,我闞狄狼皮之下也為人,究竟標準為何?

皇甫:我對百獸,從來不曾有任何感覺。這點,闞兄定與我不同。但我對天地正氣之學,只要爺爺一說,便能領悟於心,如臂使指。

闞狄:也許天地正氣、仁義禮教即為皇甫兄此生之道。道不同,倒也不需辯駁

皇甫:是啊!周易有言:精氣為物,遊魂為變,是故知鬼神之情狀。

闞狄:哈哈哈,我姓闞的聽不懂

皇甫:我可輕易將自身精氣外放,感知天地正氣而運用之。要我想像自己是頭狼、是匹馬,卻是千難萬難。但闞兄今日之言,委實令我大開眼界。原來天地之奇,萬物之變,實超出我的想像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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