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國】

第二回 天命之人  第四節 捉妖

夜深人靜。

明月高懸,遍地清輝映照在荒涼的院落中,別具一股寂寥的美感。只是子時將近,埋伏在各廂房內的家丁們誰也沒那閒情逸致欣賞,十幾顆心便如風中搖晃的燈火般,七上八下。城內傳言,那妖怪見人就殺,雖然院中看起來空無一人,但誰也說不准妖怪會不會闖進房內便是一陣大屠殺。對於自家主子請回來的這位年輕道士,眾人俱是半信半疑,若非總管下令戌時後誰敢走動一步便打斷雙腿,膽小者早已開溜了。

正房內酒席已撤,孫靈不欲姜維涉險,早早便帶著他回房休息,鄭于文與蘇揚喝了幾杯茶後也先後離開。房內便只剩下磨劍以待的祈燕城,燒水煮茶的未火與搖著摺扇品茗賞月的皇甫殘聲。祈燕城磨完了劍,見未火煽火的手不住發抖,皇甫殘聲卻神色安詳,彷彿渾然不知片刻後便有一場大戰一般,搖頭道:「皇甫公子,等一下動起手來,在下恐怕無法顧及旁邊這位小兄弟。」

未火早在祈求皇甫殘聲莫再留下,只是沒膽開口,聞言便囁嚅道:「公子,咱們……咱們回房休息吧!招惹上那些妖魔鬼怪可不是鬧著玩兒的。」

皇甫殘聲點點頭,「你先回去吧!」

正收拾器具的未火立刻苦下了臉,「公子,要是你出了什麼意外,老爺會打死我的。」

「只是看戲而已,怎會出事?」

見皇甫殘聲堅持不走,未火咬牙道:「好!公子不走,我也不走!」

皇甫殘聲打趣道:「真的不走?害怕就別逞強,等會兒妖怪出現,你想走也來不及了喲!」

未火心裡發毛,猛聽得門上傳來急促的拍門聲,臉色立刻變得鐵青。皇甫殘聲笑道:「瞧!這不是來了?」未火心裡害怕,只想躲到桌底裝死,但見祈燕城依舊端坐,並無應門之意,而皇甫殘聲這個大少爺自幼養尊處優,更不可能去開門,未火身份最卑,唯有咬牙往門口走去。他雖竭力強裝鎮靜,偏偏兩腿猶如灌滿了醋一般,酸麻沉重,抖個不停。旁邊祈燕城與皇甫殘聲雖然神色自若,卻已暗地握住黃符與金羽,只待門一開妖怪闖進便先下手為強。

拍門聲越來越急,未火顫抖著去解門閂,但手指怎麼也不聽使喚,費了半天工夫才取下橫閂。門閂一拿下,門板立時被推開,一道人影闖將進來,與未火撞了個滿懷。未火只見一個張牙舞爪、臉色慘白的綠毛妖怪向自己撲來,嚇得魂不附體,慘叫一聲便暈死過去。未火一叫,來人跟著放聲尖叫,顯然也是害怕至極。祈燕城與皇甫殘聲定睛一看,卻是面無人色的蘇楊。

「蘇兄不是回房休息了,怎麼又來這裡湊熱鬧啊?難道是半夜蚊子多,睡不安穩嗎?」祈燕城明知故問,蘇楊怎麼也不好意思承認自己躺在床上翻來覆去的就是睡不著,不斷打冷戰,只得含糊道:「呃……是……是啊……」

時值三月,哪來的蚊子?皇甫殘聲也不說破,淡淡一笑,道:「勞駕蘇兄關上房門,把小僮喚醒吧!」語聲方落,忽聽得外頭大街上「咚!——咚!咚!」梆子一慢二快的敲了三聲,祈燕城一凜,不再戲謔,道:「留神!三更了!」

皇甫殘聲袍袖一拂,人已奔至門邊,抬腿將昏死的未火踢到桌下,接著返身關門上閂,幾個動作一氣呵成,乾淨俐落。門才關上,遠處忽然響起一種悶雷般的聲音,但夜空晴朗、月色皎潔,連半片烏雲也無,哪來的雷聲?悶雷逐漸靠近,這才聽出聲音並非來自空中,而是傳自地底,同時地面也開始緩緩震動。地鳴聲越來越大、越來越近,到最後簡直震耳欲聾,地面巨震,腳步不穩的紛紛摔跌,蘇楊扶著牆勉力站穩,只覺全身汗毛直豎,閉緊雙眼不敢多看。

祈燕城與皇甫殘聲守在窗口左右兩側,貼牆而立,凝目細看院中情形。祈燕城見地面如波浪般翻湧,木桌搖晃,沙土飛揚,連下方的黃布都被抖亂,不由皺眉道:「這妖怪好大!」

轟的一聲巨響,庭院中央忽地陷落一個大洞,黃布、木桌連同上頭的生肉一齊落入洞中,消失得無影無蹤。

「好妖孽!」祈燕城見陷阱失效,怒斥一聲,自窗口跳了出去。皇甫殘聲隨後跟上,蘇楊見兩人都跑了,不敢一個人留在房中,但他手足酸軟無力,只得連滾帶爬的跟了出去。

祈燕城奔向大洞,摘下背後長弓,彎弓搭箭,將多年苦修的純陽罡氣灌至箭上,大喝一聲:「般若波羅蜜!」便往洞中射去。洞中傳來「唧」的一聲,皇甫殘聲晃亮火摺往洞中照去,兩人探頭一看,卻見一隻倒楣的地鼠被釘死在洞中,旁邊成千上萬隻地鼠頂著木桌、黃布、生肉,如潮水一般退去。兩人俱是一愣,隨即明白這些地鼠定是受妖怪驅趕而來,為其取食。祈燕城呸了一聲,與皇甫殘聲一同跳進洞中,追著地鼠而去。

洞中有著數條地道,兩人隨著最大的一條前行,卻發覺前頭有七八條小岔路,皆難以通行。猛聽得上頭人聲慌亂,不少人慘叫:「妖怪啊!」

「反了反了,這年頭連妖怪也學會聲東擊西、調虎離山啦?」祈燕城咒罵一聲,折返大洞之中。

「既能寫得一手好字,怎不能略通兵法?」皇甫殘聲哈哈一笑,身法施展開來,自祈燕城身側搶過,一躍而上。人在半空,卻見一個遍體紅毛,比常人高出一半的壯碩人形怪物一把抓住趴在地上發抖的蘇楊,便往洞裡擲來!那一擲之力甚是了得,若任蘇楊掉將下去必受重傷。皇甫殘聲無奈,只得使了個千斤墜,身子一沉,接住蘇楊,落回洞中。其勢之猛,讓皇甫殘聲連退數步才拿樁站定,只覺手臂酸麻,胸口氣血翻湧。

「天地無極……」祈燕城跳上地面,咬破指尖在掌心中飛快畫了道符,「……乾坤借法!」雙掌一推,熊熊烈火掃向紅毛妖怪。紅毛妖怪被火焰燒中,狂叫一聲,巨掌在自己身上連拍數下拍熄了火焰,隨即往祈燕城頭頂罩下,祈燕城連忙扭頭閃開,只覺右肩一陣劇痛,雖有鐵甲護身,一條右臂卻已鮮血淋漓。

皇甫殘聲帶著蘇楊跳出洞外,把蘇楊推到一邊,隨即潛心運氣,將浩然天訣催至第二重,只覺天地正氣盈納於丹田之中,內功修為又比平時更上一層樓。皇甫殘聲足尖一點,躍向妖怪,摺扇盤旋飛舞,同樣一式蒼龍怒雨在皇甫殘聲全力施為之下如狂風、如暴雨,極是威猛。紅毛妖怪閃避不及,立時多處濺血,大吼著撲向皇甫殘聲。皇甫殘聲摺扇一收,急急變招,架開紅毛妖怪尖銳的長爪,哪知紅毛妖怪的手臂忽以個絕無可能的的角度一折,掃中皇甫殘聲胸口。

眼見皇甫殘聲遇險,祈燕城祭起飛劍,火彈連發,逼得紅毛妖怪不得不放棄繼續追擊皇甫殘聲。皇甫殘聲飛出數尺,翻身站定,趁著紅毛妖怪疲於應付飛劍與祈燕城的輪番攻擊時,一式蒼龍穿雲長驅直入,重重擊中紅毛妖怪的後心。紅毛妖怪吃痛,一個分神又被火焰燒傷多處,牠發覺兩人不易對付,猛地一聲怪叫,沖天而起,跳上屋瓦,幾個縱躍跳出了院落。

「快追!」祈燕城大喝一聲,發足狂奔。不待他吩咐,皇甫殘聲早躍上屋頂追去。

「等等我啊!」蘇楊見祈燕城要走,生怕妖怪再來,打定主意緊跟著祈燕城不放,忙奮起餘力,三步併作兩步的追著祈燕城而去。

紅毛妖怪一躍之力極是驚人,皇甫殘聲雖將銀鞍照白馬輕功催至極限也跟不上,反而逐漸落後。紅毛妖怪來到一處院落,忽地破瓦入屋,只聽得屋內傳來一聲女子驚呼,紅毛妖怪隨即抱著一件物事跳回屋頂,揚長而去。

三人奔向屋中一看,卻見孫靈揹著一個長型包裹衝了出來,神色慌急,大喊:「快追啊!小維被牠捉去了!」皇甫殘聲臉色一變,跳上屋頂欲尋紅毛妖怪的蹤跡時,卻只見滿城銀輝,哪裡還有妖怪的蹤影?祈燕城見皇甫殘聲又跳了下來,神色凝重,已知他那裡毫無結果,皺眉道:「糟糕,這下要到哪裡去找那妖怪?」

「水神廟!有人說那兒最近鬧鬼!快去牽馬!」孫靈口中說著,腳步不停,便朝馬房奔去。祈燕城與皇甫殘聲生怕她孤身一人遇險,連忙加快腳步追上。蘇楊雖然一見妖怪就渾身發冷,但左思右想,總覺此時開溜未免連一個弱女子也不如,只得硬著頭皮跟著三人一同奔進馬房,在睡眼惺忪的老馬幫忙下,手忙腳亂的上了鞍,上馬急追三人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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