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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國】

第三回 神醫華佗  第二節 傷袖

夜涼如水,祈燕城打了個噴嚏,醒了過來。窗外明月高懸,月光與江風一同透入,錦被單薄,難以禦寒。

祈燕城發覺自己躺在一張舒適的床上,只是全身酸疼、腹飢如燒。這間房寬敞華麗,不過屋頂稍低,祈燕城雖不知器物擺設如何,倒也看得出每樣物事都很貴。床邊几上擺著清茶與四色糕點,祈燕城狼吞虎嚥的將茶水點心吃了大半才稍解飢餓,但依舊軟綿綿的使不上力。

他的戰甲與道袍摺疊整齊,放在另一張几上,都已洗刷乾淨,連破損處也縫補好了。青銅古劍與其他瑣碎物事都擺在桌上,門邊櫃上擺的則是原本留在鄭于文宅裡的行囊。祈燕城隨手拿起桌上的鈴鐺,鈴聲清脆,在寂靜的房中聽來格外響亮。

門外傳來剝啄聲,一個青衣女婢端著木盤推門而入,將木盤放下,作了個萬福,道:「公子睡了一天,也該餓了,婢子熬了點蔘粥給公子補補元氣。」

「慢著,我不是你們公子啊!」祈燕城總算想起來這裡是皇甫殘聲的「朋友」船上,只是三人奔波了大半夜之後早已精疲力盡,一上船各自進了艙房,祈燕城便倒頭大睡,莫說沒瞧清艙房的模樣,連沐浴淨身都不知是誰代勞……不過看著眼前這位嬌俏可喜的小丫環,祈燕城決定還是別詳細推敲為妙。

青衣女婢抿唇一笑,「公子的朋友,自然也是公子了。」說著,拿起道袍,「小婢服侍公子更衣。」

祈燕城連忙搖手,搶過道袍披上,心中暗罵皇甫殘聲享得好艷福,「免了免了,我是山野村夫,不習慣有人服侍,自己來就好了!」

青衣女婢笑道:「那公子要繼續歇息呢?還是要用膳了?」

「皇甫兄和蘇兄呢?」

「兩位公子都還未醒來。」

「那我再歇一會兒,等他們醒了再來叫我吧!」祈燕城起身端起蔘粥,大口大口的往肚裡吞。晚風甚涼,祈燕城又打了個噴嚏,只得捧著粥碗把窗子關了。

青衣女婢嘻嘻一笑,「公子只要吩咐一聲,這些小婢都可以為公子代勞呀!」

「免了!求求妳快出去吧!」祈燕城頭痛的回身望著青衣女婢。

「公子吩咐,小婢自當遵從。」青衣女婢笑嘻嘻的說完,端起木盤退了出去。祈燕城鬆了口氣,三口兩口把蔘粥喝完,躺回床上閉目養神。

青衣女婢才剛退到房外,便見一人自隔壁房中走出,卻是皇甫殘聲的書僮未火。未火手裡抱著一盆髒水,招呼道:「荷香姊姊,這麼晚了還不休息啊?」

「沒把公子們服侍得妥妥貼貼,我們做下人的,哪談得上休息啊?」荷香吐了吐舌頭,「你們這位主子可不是尋常人物,七爺交代過,萬萬殆慢不得的。」

未火嘆了口氣,「七爺一番好意我也不是不知道,但公子偏偏放著一座好好的九曲園不住,硬跟那些來歷不明的人去捉妖打鬼,弄得滿身是傷回來。」

「鍾總管說公子是遇到了黃巾,七爺已經稟報上去了。」荷香微微一笑,「公子不會氣七爺擅作主張吧?」

小報告都已經打了,還能怎樣?未火苦笑道:「這些事兒本就該讓門主知曉,七爺處事明快,真是……真是了不起。」

「七爺只是幫著門主管理江東的產業罷了,門主文武雙全,手段又高,雖已歸隱多年,至今提起『紫龍』兩字,仍叫許多黑道好漢喪膽呢!」

好厲害的丫頭,真會拍馬屁。未火暗暗佩服,岔開了話題,「以前聽人家說江東水船好,我還不信,今天真是大開眼界。想不到這艘船這麼大,開得可快了,看來明天便可到鄱陽吧?」

「這是七爺新設計的遊船,江東水師無一能及,」荷香一臉得意,「七爺常說,在長江水域,此船雖非第一,至少也排得上第二。」

未火好奇道:「那第一呢?」

「第一便是那艘逆行孤舟了。」

「逆行孤舟?」未火搔了搔頭,「好像聽過。那是什麼船?」

荷香一愣,「你不知道?端木公子不是……」

未火咳了一聲,道:「我們『皇甫』公子是端木老爺門下弟子沒錯。」

荷香噗哧一笑,「這裡也沒外人,何必裝模作樣?端木流觴這名字可比皇甫殘聲響亮多了,只要抬出儒門天下少主的身分,有誰敢得罪?」

未火搖頭道:「主子的心意如此,我們作下人的何必多加揣測?」

「你不知道,我可知道。公子便是為了他半年內連賠三百家商號的那件事情悶悶不樂,才隱姓埋名出來散心吧?」荷香笑道:「其實儒門天下富可敵國,賠個百萬兩銀算什麼?」

未火心驚膽顫的瞥了房門一眼,低聲道:「荷香姊姊,求求你別再說了。要是公子醒來聽到,又要鬱悶好幾天啦!」

「瞧你怕的!」荷香取笑了未火一陣,又道:「你們公子和逆行孤舟的樑子那麼深,你當真不知?」

「我是三年前才來服侍公子的。公子這幾年都在儒門書院裡授課,除了打理產業之外幾乎足不出戶,沒和任何人結過仇啊!」未火搖頭道:「逆行孤舟究竟是什麼?我雖聽說過這名字,但儒門裡人人絕口不提,也不知在神祕什麼。」

「就是為了公子的事情啊!」荷香一副瞭然的模樣,解釋道:「逆行孤舟是長江之上最快的一艘船,而且還是一艘樓高七層、張著紫帆的大樓船。不論順流逆流,速度都遠勝快船。自從它二十年前出現在長江之上,便沒有第二艘船敢張紫帆了。逆行孤舟的主人一共有八名,多半帶著面具、遮頭遮臉的,老大是逆天童子南宮曉……」

未火喔了一聲,「這人我聽過,他成名有二三十年了吧?聽說他擅於用毒,而且外貌和小孩子無異。老二呢?」

「老二是禍水紅顏,是個女人,還是個絕世美人。七爺和一些朋友曾經好奇上船求見,花了幾千兩黃金,只見到她一面,喝了杯茶,談了幾句而已,還說很值得。」荷香不以為然的嘆了口氣,「老三本是孝靈皇帝的御史大夫,名叫北方朔,還是儒門書院出身的。」

「天下士人,十有五六出身儒門,這也沒什麼好意外。不過他怎麼會和南宮曉那怪物混在一塊兒?」

「我怎麼知道?」荷香搖搖頭,「至於老四,多情公子范麗人,這名字你應該不陌生吧!」

「當然聽過,他曾經從董卓的寶庫裡盜了什麼百龍,名動一時。只是他也失蹤好多年了……五六年有了吧?」

「人家都說他不是失蹤,其實是栽在你們公子手裡。」

未火忍俊不禁,哈哈大笑,「荷香姊姊,五六年前公子才十二三歲,怎會是范麗人的對手?」

「詳細情形誰也不知,但江湖就是這麼傳的。後來就出了個什麼無情公子司徒傷袖取代范麗人,據說武功和范麗人是一路,不過這人名頭不怎麼響。只知道他半年前盜了洛陽七十二巨富,得手的百萬兩銀全拿去救濟長江水患的災民。」

未火屈指算道:「南宮曉、紅顏、北方朔、范……司徒傷袖,所以還有四個人。」

「接下來兩個也是大大有名的人物,老五是黑道上最著名的獨行殺手簑笠翁,老六是昔年孤身一人血洗四名門的大魔頭披髮人屠,聽說他為了報范麗人之仇曾經火焚黃鶴樓擒了公子去。不過我總覺得這是謠言罷了,若公子真為他所擒,哪裡還有命在?」荷香打了個寒顫,「不提他了。老七名叫東江暮雪,他是范麗人的生死之交,刀法很好,總是做書生打扮。」

未火點頭道:「老八呢?」

「這個人叫作無行侯西門殘君,他的傳說很多,有人說他是水鏡八奇之一,有人說他是孝靈皇帝的私生子,也有人說他就是廢帝弘農王。聽說他都坐著輪車,是當代最可怕的暗器高手。」

未火嘆道:「那是謠言罷了,弘農王不是早被李儒毒殺了嗎?」

荷香見他一臉敷衍的模樣,嘟嘴道:「哼!不跟你說了!」說完扭頭而去。

「女人心啊……」未火不知她為什麼突然發怒,搖了搖頭,倒了髒水,回到房中。

皇甫殘聲和衣臥在床上,睡得正熟。未火正替他蓋上夾被,忽聽得窗櫺上幾聲輕響,一個小僮自窗口探出頭來,笑道:「四哥在嗎?」

船在鄱陽湖上,窗外便是湖水,這小僮出現得古怪,未火臉上卻全無驚訝之色,低聲道:「小聲點,四哥不在。」

「把床上那個吵醒了,不就見得到了?」又一個小僮自床底鑽出,相貌體型與窗外那人毫無分別,連臉上那輕浮的笑容也一模一樣。未火見他作勢要跳上床,忙伸手去趕,「別胡鬧!吵醒了公子,四哥可不會放過你們!」

小僮一溜煙自他身側鑽過,嘴巴一扁,可憐兮兮的道:「人家想四哥嘛!四哥每次都大半年才回來一趟,匆匆講個幾句就走了,都不陪人家玩兒。」

「就是嘛!未火哥哥最壞了!」窗外的小僮也爬了進來,裝腔作勢的道:「人家要跟老大說,叫老大打你屁股!」

「小聲點兒!」未火見床上皇甫殘聲翻了個身,嚇出了一身冷汗,捂著兩個小僮的嘴,低聲道:「老大究竟派你們來作啥?」

兩個小僮嘴巴被他按住,咿咿唔唔了幾聲,各從懷中取出一封黑底白字的帖子來。帖子上一書「逆」字,一書「天」字,正是逆天童子南宮曉的逆天帖。未火伸手欲接,兩個小僮卻一齊縮手,頭一低,分自左右竄到他身後去。

「不給不給!」「逆天帖是給四哥的!」兩人的聲音一模一樣,接得天衣無縫。未火無奈回身,攤手道:「四哥不在,帖子不給我,要給誰?」

「你又不是四哥,才不給你!」

看兩人堅持的模樣,未火捧著頭,抱怨道:「老大為什麼不請八爺送飛鳶帖來就好,偏要派你們兩個活寶出來?」

兩個小僮對望一眼,持著逆字的小僮笑道:「八爺是八爺,老大是老大。」持著天字的小僮接口:「八爺要找四哥,就會送飛鳶帖來;老大要找四哥,當然是找我們送逆天帖來。」

未火耐心盡失,低吼道:「但是飛鳶帖我能代四哥接,你們卻不把逆天帖給我!」

「未火哥哥好兇!」

「老大說過,只能給你口信,不能給你帖子啊!」

「那還不快說!」

兩個小僮嘟起了嘴,齊聲道:「帶你們公子上船。」說完,兩人一起躍出窗外。

「等等!什麼時候?」未火追到窗邊,卻見兩人一落入江中,便即化為兩個巴掌大小的紙剪人形,黑底白字的逆、天雙帖合而為一,與紙人一起融化。不一會兒,江水中冒起了大量泡沫,數十條大大小小的魚屍浮起,在水面載浮載沉。

未火心中一寒,看樣子,除了四哥以外的人若是沾到此帖,下場便是如此。魚屍緩緩融化,化作一團煙霧,煙霧散去後,窗外多了一艘小舢舨。未火登時領悟,反身疾點皇甫殘聲睡穴,提著他躍上舢舨,舢舨微微一晃,隨即如飛而去。

舢舨駛近湖心,未火遠遠便見到一艘張著紫帆的巨大樓船停在湖中。不知為何,樓船四周籠著一層濃霧,非到近處無法察覺這艘船的存在。舢舨的速度漸緩,最後停在大船邊,未火提起腳邊的皇甫殘聲,便往船上擲去。他平日一副不會武功的模樣,此刻卻毫不費力的將皇甫殘聲擲上半空,高高的飛過了船舷,往舺板上摔去。

船尾坐了個披簑戴笠的魚翁,手持長竿正自垂釣,也不見他動作,釣線猛地一甩,毒蛇般往皇甫殘聲的咽喉纏去。這人正是名震黑道的獨行殺手簑笠翁,若被他釣線纏上,皇甫殘聲哪裡還有命在?

啪的一聲輕響,一朵通體漆黑的玫瑰被釣線絞成數段,皇甫殘聲卻不知去向。一個極低極細的簫聲忽地響起,朦朦朧朧的不知發自何處,幾個盤旋後,簫聲漸響,只見一個瘦削的黑衣人不知何時坐在船舷之上,垂首吹簫。那人臉上罩著一張白絹面具,雙袖俱斷,黑髮紮成一束,甚是飄逸。

一曲奏罷,黑衣人放下紫金蕭,淡淡的道:「五哥,這麼久不見,下手可真狠。」音色清亮,語調悠然中帶著幾分孤傲,正是無情公子司徒傷袖。

「要不是抽中籤王,你逃得過我的劍嗎?」簑笠翁一聲冷哼,釣線一甩,筆直的落入湖心。

「簫聲一響,便知你到了。」一個白衣書生自艙中緩步而出,臉罩寒冰面具,腰懸長刀,周身盡是凜凜寒氣,正是寒江書生東江暮雪。司徒傷袖哈哈一笑,迎上前,笑道:「七哥,別來無恙?」

「好得很。」東江暮雪笑道:「洛陽那票,你幹得不錯啊!那七十二人全是為富不仁的暴發戶,略施薄懲也好叫他們得些教訓。」

一個冰冰冷冷、詭異難聽的聲音自兩人背後響起:「活膩了,我大可送你一程,犯不著自己送到司馬家掌中。」說話者披頭散髮,身穿粗麻斬衰,乃是逆行孤舟中惡名最著的披髮人屠。

「謝六哥為助小弟一臂之力而開罪司馬家。」司徒傷袖也沒當一回事,嘻皮笑臉的說完,道:「怎麼兩位哥哥這麼好興致,特地找小弟上船?」

「就知道四哥哥偏心,每回都忘了人家。人家今兒特地派了雙僮去,結果四哥哥睡得正熟,連理都不理。」一個孩童蹦蹦跳跳的自舟中躍出,一張小臉雪白粉嫩,雙頰紅撲撲的,煞是可愛。光憑這外貌、聲音,誰也料不到他便是逆行孤舟之首,成名二十餘年的逆天童子南宮曉。「你二姐也備了好酒好菜,要謝謝你送她三百家店鋪呢!」

司徒傷袖微微苦笑,「哈!二姐精心調製的酒菜,小弟只怕無福消受啊!」

四人說話間,上層舺板燈光亮起,只見數十名侍女分持油燈,十餘名樂姬各捧樂器,環饒著正中的一桌酒席。酒菜豐盛別致,眾侍女、樂姬無一不是佳麗,此景看來如詩如畫,司徒傷袖卻只覺得胃中一陣翻騰,暗想這一頓吃下來,回去不知又要頭疼腹痛多少天。

南宮曉嘻嘻一笑,拉著司徒傷袖走向酒席。席中已有兩人,一個是白髮蒼蒼的高大老者,一個是身披貂裘的華服公子。華服公子臉帶琉璃面具,坐在輪車之中,卻有一股懾人的威儀。司徒傷袖招呼道:「八爺,三哥。」

「愚兄行動不便,四弟不會見怪吧?」華服公子正是逆行孤舟中最神秘的無行侯西門殘君,老者則是老三北方朔。北方朔素來不把司徒傷袖放在眼中,只淡淡的點了點頭。

「坐坐坐,」南宮曉推著眾人入席,眾人按排行坐下。老五簑笠翁依舊動也不動的坐在船尾垂釣,老二紅顏則至今未曾露面,是以南宮曉與司徒傷袖左首的位置都是空的。

一旁的樂姬開始奏起樂來,南宮曉舉杯笑道:「大家乾了!今兒可是四哥哥的大日子啊!」

「喔?這麼重要,連大伙兒都到齊了?」司徒傷袖暗自納悶,南宮曉雖是逆行孤舟之首,通常出面召集眾人的卻都是老八西門殘君──就連上回長江水患時提議眾人各捐一百萬兩白銀賑災也是西門殘君的主意──記憶中,南宮曉親自邀集眾人可說是絕無僅有之事。

「四哥哥你的痼疾三天兩頭發作,幾度垂危,人家看了也好生難受。」南宮曉邀功似的昂起頭,笑道:「所以人家這幾年來找遍天下,總算查出了一件物事,可以減輕四哥哥的病痛。」

司徒傷袖一震,「此言當真?」

「人家什麼時候騙過四哥哥來著?」南宮曉不悅的噘起小嘴,「那個東西叫做雙極心,因其具有陰陽雙極的特性,恰好可以調和四哥哥體內衝突不斷的雙魂。」

司徒傷袖沉吟道:「此物現在在誰手上?」

「四哥哥可得小心,那個東西不好拿唷!」南宮曉指著自己心口,「要從郭嘉胸中取出來才行呢!」

「四奇郭嘉?」司徒傷袖微微苦笑,郭嘉乃是曹操最為倚重的軍師,本身亦有驚人藝業,要把郭嘉的心摘出來,談何容易?「知道了。」

「還有一件事情。」南宮曉幽幽歎了口氣,輕快的聲音也變得沉重起來,「雙極心的副作用極難預料。聽說,有可能雙魂只餘其一,卻沒有辦法知道,留下來的會是哪一個。」

意即端木流觴與司徒傷袖兩人中只有一個會留下來。司徒傷袖一怔,嘆道:「我會斟酌,謝謝老大費心。」

東江暮雪與司徒傷袖對望一眼,兩人均知這可能是最後一次相見。東江暮雪舉杯道:「兄弟,愚兄敬你一杯。」披髮人屠、南宮曉與西門殘君跟著舉杯,便連一向不屑與司徒傷袖共飲的北方朔都拿起了酒杯。

南宮曉忽然轉頭,向著船尾道:「老五,你怎麼不喝?今日之會不是你出的主意嗎?」

簑笠翁一直枯坐船尾,如同入定了一般,聞言重重哼了一聲,釣線飛來,纏住了一名侍女手中的酒壺。釣線一振,酒壺劃過半空,同時壺口飛出一股酒箭,射入竹笠之下。

噗通一聲,酒壺落入江中,司徒傷袖舉杯一飲而盡,正欲起身,卻見塔樓頂端燈光亮起,水袖一揚,一個穿著白衣的絕色麗人在花叢間翩翩起舞,正是紅顏。披髮人屠長嘆一聲,取過一名樂姬手中瑤琴,十指一拂,悽涼悲切的琴音遠遠送了出去。

司徒傷袖從未見過紅顏起舞,更不知辣手無情的披髮人屠精於撫琴,嘆道:「得見二姐舞姿、聆六哥一曲,小弟死也無憾了!」說著,起身敬了兩人一杯,手臂一振,將酒杯擲入江中。

琴聲中,司徒傷袖緩步走向船舷,低吟道:「長恨此身非我有,人間相見是何年?」吟罷,船尾笛聲響起,卻是簑笠翁殺人不血刃的一曲銷魂引。此曲本來纏綿悱惻,勾人心魂,此刻和著琴聲,卻也幽怨哀悽。

司徒傷袖嘆了口氣,回身一拜,飄然下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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