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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夢想

這種作文題目實在不好寫。記得我第一次寫這種作文的時候,咬著筆桿苦思了一天一夜還是寫不出來,最後只好捧著白卷去找老師請教。老師搖了搖頭,告訴我:「文章就像一條魚,分成頭、身體、尾巴三個部份。另一種分法,則是『起、承、轉、合』四個部分。『起』相當於『頭』,也就是文章的開頭;『承』和『轉』合起來是身體,也就是文章的主幹;『合』是『尾巴』,也就是文章的總結。」看我似懂非懂的模樣,老師嘆了口氣,說道:「以這個題目而論,『起』是告訴讀者『夢想的內容』,『承』是『夢想的實踐方法』,『轉』是『實踐夢想的困難之處』,『合』是『總結前三段所言,還有對夢想與自己的期許』。」

「可是……」

「別再問了!」老師不耐煩的瞪了我一眼,教訓道:「再這麼問下去,這篇文章就是你老師我在寫了!」

「可是,我還是不知道『夢想』是什麼啊?」

老師愣了一下,這才皺著眉頭說:「這題目對你確實是難了點,嗯,這樣說吧!夢想呢,就是一個人的願望,有點類似職業……舉個例子來說,我以前的夢想是當一個書法家……」

「所以,夢想就是職業?那我知道怎麼寫了!」小時候的我,向來舉一反三,人稱神童。

「也不能這麼說,比如說,我也有其他的夢想,像是過著錦衣玉食的生活、娶得嬌妻美妾、手握權勢、人人敬畏之類。這些就不是職業了,你能分辨其中的差異嗎?」

「我懂了。」我點點頭,謝過老師,「所以,老師的夢想全都實現了耶!老師真是厲害!」我記得,那時候老師的臉上出現了明顯可稱之為「哭笑不得」的無奈表情。

回到正題,那時候我的夢想是好好唸書,將來成為一個像老師一樣讓學生們敬畏不已的好老師(這句被老師用硃筆畫了十幾個圈),好好孝順爺爺(這句也有),並且與小節、子桓、子建、五常當一輩子的好朋友。(總之這篇作文拿了全班最高分,第一次贏過小節、子桓跟子建,但是小節氣得一整天不跟我說話。)

 

那時候的我其實不覺得武功很重要。

學校裡每個人都知道以德服人遠比以武服人更加高明,武功不過是一種手段罷了。人生在世,真正的夢想應是發揮所長,為國為民貢獻一己之力。祖父投筆從戎,平定無數動亂,而爺爺回歸書院,作育英才,兩人所選的路雖不同,卻都是儒門的驕傲。我想,我的夢想比較像爺爺吧!我一直努力唸書,十歲那年就當上了老師,每當學生問我這個題目怎麼寫的時候,我都告訴他們:夢想就是你是什麼樣的人、你想走的那條路、你這一生一世非做不可的那件事,為此義無反顧、死而無悔──若學生要我打個比方,我會說:就算再來第三次黨錮之禍,我也不會拋棄我的儒生衣冠,與我的師長門生劃清界線。

 

教書的第二年,爺爺帶我南下遊玩。於是我此生第一次見著了與儒門毫無關係的絕頂高手,並且是三位。一個是風流倜儻的大盜「多情公子」范麗人,一位是重情重義的「寒江書生」東江暮雪,一位是瘋狂殘暴的血手人魔「披髮人屠」。這三人都出身「逆行孤舟」,行事多近於邪,與儒門更不會有任何交情,也都因為不同的理由成了敵人。

三次大敗,是生死邊緣的三度徘徊,也是三次的生不如死。或許,比這一切更加刻骨銘心的,是那日的黃鶴樓。在披髮人屠的斬衰帖盯上我之時,在場的武林好漢們已迫不及待的出賣了我。他們與儒門中人不同,不講仁義廉恥,不知視死如歸,念茲在茲不惜犧牲一切的唯有一條螻蟻般的賤命。

三人行必有我師焉,那些無恥之徒確實也教會了我一些事情──如果當時在場的不是我而是爺爺,那麼黃鶴樓便不會成為披髮人屠血手下的修羅場。以武服人雖不可取,但在很多時候,武功與實力卻是保護人的唯一方法。

儒門為天下儒學正宗,儒門經典講的是教化人民,儒生則是以口與筆守護天地倫理國家綱常之人。而儒門天下是守護儒門的三大支柱之一,也是儒門的經濟命脈。爺爺說過,身為儒門天下少主,不須計較蠅頭之小利,只要謀求天下之大利即可。(雖然這句聽起來比較像安慰。)何謂大利?爺爺沒說,只說多出外走走,增廣見聞之後,自會明瞭。

 

沒想到這趟南來,卻再度領受幼年時初嚐大敗的刻骨銘心之痛。

第一次,為救稚兒,我不得不讓一個女子在亂軍之中孤身留下斷後。第二次,我保護不了此生效忠之人,甚至連他的下落都無法探知。

雖知多想無益,我卻禁不住去想:如果我有老馬那樣的武藝,是不是就足以逼退黃巾?如果我可以打敗郭嘉、黑龍,是不是就有辦法換得弘農王平安?

只是,習武多年,我很清楚,武學並非一蹴可幾。況且,匹夫之力僅能逞一時之勇,絕難與一個朝廷抗衡。但我非孤身一人,也不會永遠獨對千軍萬馬。

再者,水神廟外,青龍圖騰現世。儘管我一直未曾細思青龍是什麼?青龍之力與其所背負的天命又是如何?郭嘉言道:青龍、白虎、朱雀、玄武乃是守護龍脈的四聖獸。若真如此,我是否握有自己從未想像過的力量?

 

我唯一確知的,是我不願再度站在一個絕不能敗的戰場上,嚐那無力回天的頹唐喪志。

我乃大將軍皇甫嵩之孫、我乃紫龍端木挽瀾之後、我乃儒門天下少主端木流觴、我乃當世之青龍、我乃誓死為陛下盡忠之人。我要從黑龍手中救出皇上,並為陛下尋得安身立命之地。

如今,我需要的便是那股足以守護陛下的力量。

 

端木流觴筆

建安十三年三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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