繭居窩巢

【三國】

第三回　神醫華佗　　第五節　紅蝶

闞狄見皇甫殘聲等人退出廂房，忙躲到陰影中。三人走沒多遠，華佗房中突然傳來幾個輕微的聲響，似是有人自窗口離開。闞狄見皇甫殘聲等人毫無所覺，猶豫半晌，自陰影中走出，揚聲叫道：「皇甫兄！」

三人一起回身，見是闞狄，皇甫殘聲手握摺扇，沉聲道：「闞兄為何在此？」

「我發覺你們半夜不見，出來找尋，也聽到你們的談話……」闞狄解釋了幾句，見皇甫殘聲敵意甚濃，嘆了口氣道：「我不知道你們和華大夫有何關係，也不在乎。但是他和你們相約一刻後，卻在你們離開後便從窗戶離開……我覺得該和你們說上一聲。」

皇甫殘聲半信半疑，奔至屋前，敲門道：「華大夫！」

祁燕城見屋內無人回應，繞至另一側，果見窗戶大開，房內燈火仍亮，卻已不見人影。祁燕城推開門，搖頭道：「闞兄說得沒錯，華大夫已經走了。」

皇甫殘聲轉頭問道：「闞兄，你是如何得知？」

「我靠在牆上，聽見開窗的聲音。」闞狄奔到窗邊，伏在地上像狗般嗅了嗅，道：「華大夫身上有著藥草的味道，嗯……是往那邊去了。」說著指向不遠處的竹林。

皇甫殘聲半信半疑，但此時全無線索，也唯有照著闞狄的話去做。四人一同奔向竹林，皇甫殘聲一面注意林中有無埋伏，一面留意著後頭闞狄的動靜。竹林中十分安靜，只聞四人踏過竹葉的沙沙聲響。月光透入林中，映著竹影人影與一地枯葉，彷彿偌大的竹林中再無其他生命一般。

奔了一陣，皇甫殘聲忽見一隻微帶紅光的紅蝶在竹林中飛舞，不由一怔，這麼晚了怎麼會有蝴蝶？心下懷疑，便追著紅蝶而去，哪知才追上數步，又看到了數隻紅蝶。越到竹林深處，紅蝶越多，到得後來少說也有百來隻，著實詭異。

皇甫殘聲運起浩然天訣，發覺紅蝶並無邪異之處，但紅蝶聚集的地方卻微帶穢氣。奔過去一看，發覺數十隻紅蝶正不斷拍翅撲向華佗，華佗所創的五禽戲在江湖上雖也頗為出名，但紅蝶數量太多，任憑他左遮右擋，雙拳終究還是擋不下紅蝶的攻勢。而那股穢氣，正是從華佗身上傳來。

不遠處站著一個臉帶蝴蝶面具的男子，蝴蝶面具上鑲滿各色寶石，十分華麗。他一身寬大的紅衣在夜風拂動之下，如蝶振翅，瀟灑非常。他的腰間配著一長一短兩把刀，刀身細長，鞘為銀鑄，護手則雕成蝴蝶的模樣，以紅漆與寶石裝飾。

皇甫殘聲心中一震，想起了一個傳聞中的獨行殺手來。此人來歷不明，只知其性愛金錢，飼養了大批紅蝶，江湖人不知其名，而稱之為蝴蝶君。

華佗被紅蝶攻得遍體鱗傷，一見皇甫殘聲到來，連忙大呼：「皇甫公子！快！快救我啊！」

皇甫殘聲不理華佗，向蝴蝶君拱手道：「閣下與紅蝶為友，想來是傳說中的著名殺手蝴蝶君了。此人與在下有些關係，不知可否請紅蝶暫時住手一談？」

蝴蝶君淡淡一笑，「想救人，就和我的蝴蝶玩玩吧！」

眼看對方無意交涉，為了弘農王又不能不救這個敵友難明的華佗，皇甫殘聲唯有嘆了口氣，「獻醜了！」摺扇一張，躍入戰團，一式蒼龍怒雨掃開襲擊華佗的紅蝶，接下了大半攻勢。

這時後頭三人也已趕到，蝴蝶君喔了一聲，淡淡的道：「原來還有這麼多幫手？無妨，一起上吧！」

祁燕城見華佗的傷口中不斷滲出穢氣，心中疑惑，便自懷中取出四張黃符，以銀針釘在地上，張開四個法陣，將華佗護在五陣交疊之處。法陣一開，紅蝶立時被彈開，但華佗卻哀號得更加厲害。祁燕城手捏黃符，在華佗背心一拍，直接將法陣貼在他身上，華佗卻仍不斷掙扎慘叫。祁燕城見紅蝶不住自外撲擊法陣，搖搖頭，一掌按住華佗背心，緩緩將純陽罡氣注入華佗體內，幫他驅除體內穢氣，道：「皇甫兄，裡頭交我，外頭交你啦！」

「好個祁兄，還真是半點不吃虧！」皇甫殘聲也知紅蝶數量眾多，時間一長法陣定會被破，微微苦笑，走出法陣之外，摺扇飛舞，將紅蝶一一掃開。

此時情況卻又與方才不同，紅蝶不住變換撲擊之處，饒是皇甫殘聲身法靈動，四處截擊卻也大是費力。闞狄發覺攔下紅蝶不能治本，一聲呼哨，一群飛蟲自林中飛出，湧向蝴蝶君。蝴蝶君嫌惡道：「這些噁心的東西怎能跟我的蝴蝶相比？」袍袖一拂，一群紅蝶撲落飛蟲，只有幾隻釘住他的衣角，隨即便被紅蝶撲殺。

蘇楊掌心一亮，三道紅光擊向蝴蝶君。蝴蝶君輕笑一聲，在紅光及體之際，一群紅蝶驀地將他團團圍住，紅蝶散去之後只見三隻蝴蝶折翅飄落，蝴蝶君卻是安然無恙。

祁燕城眼觀四面，發覺此人極難應付，問道：「華大夫，你怎麼得罪此人？」

「我不知道！快救我！」華佗口吐白沫，慘呼道：「快救我啊！你們不是要我救——」砰地一聲，卻是皇甫殘聲唯恐他口不擇言，說出弘農王之名，將地上土塊踢進他嘴裡。

闞狄雙掌一錯，揉身撲向蝴蝶君。他身手敏捷，一套虎爪手使得凌厲至極，但蝴蝶君明明只是悠悠閒閒的負手漫步，卻將他的攻擊全數避開。皇甫殘聲見蝴蝶君一刀未出，己方四人已拿他莫可奈何，華佗的情況又不見好轉，回首低聲道：「祁兄！此處交我們斷後，你帶著華大夫先走！」

蝴蝶君哈哈一笑，「你說走就走得了嗎？」

「既然閣下如此不留情面，晚生只好得罪了！」蘇揚大喝一聲，草扇一揮，一道燦亮的紅光便飛射而出。紅光去勢奇疾，蝴蝶君未及閃躲，臉上蝴蝶面具被打碎了一塊，數枚寶石碎裂，臉上肌膚卻完好無傷。

「你……你……」蝴蝶君並未受傷，卻連退數步，指著蘇揚顫聲道：「你竟然打壞了我最貴的面具？」

蘇揚沒料到那一擊竟然未能傷他分毫，已是驚愕莫名，哪還說得出話來？皇甫殘聲暗叫不妙，蘇揚所站位置在法陣之後，偏偏華佗與祁燕城現在難以閃躲，自己若是避開，華佗與祁燕城必受連累，唯有握緊摺扇，暗求再一次的僥倖。

蝴蝶君手按長刀刀柄，刀鞘中驀地發出一陣強烈的嗡嗡聲，皇甫殘聲才覺此人功力奇高，刀已至胸前，倉卒而出的蒼龍戲水立時被洶湧如濤的刀勢破去。皇甫殘聲束手待死之際，天上忽地灑落無數金銀粉末，一股柔和的勁力化去刀勢，蝴蝶君輕噫一聲，收刀而退。

金銀粉末不斷灑落，最後化成一張尺許見方的銀帖，蝴蝶君哼了一聲，「好一張金銀生死帖，原來是大名鼎鼎的出手金銀魯二爺！」紅蝶飛至蝴蝶君身旁，繞著他團團飛舞，蝴蝶君的身形逐漸消失在蝶群之中，只有聲音傳了出來：「姓魯的，今日面子便賣給你。咱們的樑子，他日再算！」說完，紅蝶散開，飛進夜空消失不見，連蝴蝶君的身影也一併消失。

皇甫殘聲死裡逃生，臉色蒼白，低頭望向那張帖子時，發現帖上以金漆寫了一行字：

明日午時，請諸君至鄱陽港邊元寶號一會。

臨淮魯瑜筆

那字寫得歪七扭八，可見其人從未下過苦功練字。魯瑜本是江東有名的紈褲子弟，其兄便是孫權手下重要的謀臣魯肅，人稱江東教父魯子敬。魯瑜本身雖無驚人藝業，但仗著其兄威名，兼以家財萬貫，出手闊綽，在江東也相當有名。不過，魯瑜既能一招化消蝴蝶君刀勢，解去皇甫殘聲之危，可見傳聞不實，定是一個深藏不露的高手。

蘇楊看了那張金銀生死帖，喜道：「原來是學長出手！」

皇甫殘聲受他連累，心下不忿，冷冷的說了一句：「水鏡學院能人輩出，果然深不可測。」這句本是反諷之言，但蘇楊壓根兒沒聽懂，得意道：「學長以前在學院裡是最照顧我的！」

皇甫殘聲懶得再說，轉頭去看華佗，卻見祁燕城一臉愕然，原是華佗的地方只見一個人體如熱蠟般緩緩融化，就像……就像那日涿鹿霧境中，無面妖為蚩尤之血融化一般。

「無面妖！」皇甫殘聲低聲驚呼，想不到這金銀生死帖的威力，竟與蚩尤之血相同！

祁燕城嘆了口氣，「……線索全斷。看來，也只有等明日一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