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羅萬象.零    【天羅】

第零幕 禁忌之名

三、染血之夢

灰白的天空,無雲無霧無風。刺目的陽光自茶棚頂上的大洞射落,一片靜默。

伊川臥雨慢慢的站了起來,為青年包紮傷口。琉璃沒想到行商說走就走,追之不及,恨恨的瞪了茶棚頂上的大洞一眼。原先奉命封鎖茶棚的幾個下忍發覺頭兒跑了,心知不妙,轉身要逃卻已太遲。琉璃滿身殺氣的奔向站得最近的倒楣鬼,太刀唰唰兩聲,斬斷了那下忍的雙足。

如此殘暴的作法絕非正常人應有,森月次正待勸阻,伊川臥雨卻按住了他的肩膀,緩緩搖頭。麻里躲回桌下不敢動彈,生怕引起那殺人魔頭的注意。下忍慘嚎著滾倒在地,淒厲的叫聲讓人不忍,琉璃卻彷彿不曾聽聞般,左腳踩上下忍的胸口,一刀架住他的咽喉,冷冷問道:「慎条伊羽要那個人的頭做什麼?」

下忍的嘴巴動了幾下,像是要說些什麼卻聽不清楚。琉璃冷笑一聲,將刀尖塞進下忍口中,「你和我都很清楚,我可以讓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還是乖乖的把你知道的消息說出來!」

太刀塞在嘴裡,下忍說不出話來,只能嗚嗚的叫了幾聲。琉璃忽見他雙肩微動,心知不妙,連忙向後躍開。轟的一聲,雷包自下忍胸前炸開,將他的身體炸得四分五裂!

眼見如此慘烈的自盡,茶棚中眾人皆於心不忍,琉璃卻神色自若的在血肉殘軀中翻撿。一天之內,連續兩次見到血腥至極的畫面,麻里捂起眼睛不敢再看。下忍身上所攜的物品多已炸得稀爛,琉璃搜不到什麼,起身走向甫包紮完畢的青年。

青年看不慣她殘忍的手段,別過頭佯作未見,向郎中道謝。琉璃一語不發的走到他背後,抽刀直指,冷冷的問道:「慎条伊羽要你的命做什麼?」

「這不是問話的態度吧?」青年不悅的按住槍柄。

琉璃的眼中滿是狂熱的殺氣,「答案。」

眼看兩人話不投機,一觸即發,一心找青年問話的朔璧站起身來,拄著刀走到兩人之間,試圖打圓場,「有話好好說吧!為什麼非得動刀動槍呢?」

琉璃冷喝一聲,「不要妨礙我,滾!」

眼見這個女人根本就是不可理喻,朔璧無奈,對上琉璃的雙眼。琉璃的雙眼是罕見的淺灰色,眼中滿是殺氣與……朔璧難以理解的複雜情感,強烈到幾近瘋狂。

琉璃沒有看見朔璧的眼睛,她只見到無數翩翩飛舞的彩蝶。蝶影中,是另一個自己。華美的嫣紅薄衣,滿身的琉璃飾品,豔麗的容姿與染滿鮮血的太刀,熟悉得近乎陌生。

「你只能以刀解決事情嗎?」那是她的聲音,卻又不是。

「……你不是我……」琉璃嘴唇嗡動,無聲回答,幻術消失。似真似假的幻境是如此的熟悉,琉璃知道,那是她們一族獨有的特殊能力「蝴蝶之夢」──如果,人造的玩物也能稱之為一個種族的話。

朔璧的身影一出現在眼簾之中,琉璃便毫不考慮的揮刀,朔璧沒有料到她連一聲招呼都不打就直接出手,雙刀拔出已慢了半拍,琉璃的刀鋒直指朔璧咽喉,卻在刎頸的前一瞬間停下,架住朔璧的頸側。琉璃逼近朔璧,輕聲說:「不要妨礙我。」擋路者死是她向來的作風,對於人類,她的心中沒有一絲憐憫。只是,在漫長的旅程中,她從未見過一個同類,才不由自主的收了手。

朔璧的臉上毫無懼色,「以命做賭注不值得吧?」

同類真是有趣,琉璃笑了,「你『也』算有生命嗎?」她們的軀體不過是木石,賦予她們一切的乃是幻術,她們的悲傷、歡笑與生命都只是傀儡師的設定罷了。傀儡只不過是美麗的人造物,非玉亦非石,一如琉璃。

「如果沒有目標,就算是活著也如同行屍。」朔璧無視刃尖的威脅,逕自轉身,「端看妳要為追求目標而死,還是將生命浪費在無謂的爭鬥上。」

麻里緊張的捂住眼睛,這一天裡已見到了夠多血腥,她不想再看到朔璧腦袋落地的景象。但琉璃的刀沒有劃過朔璧白皙的咽喉,太刀在空中劃過一道美麗的弧線,收入刀鞘中。

「每條生命都有自身價值存在,誰也不能輕易浪費。」森月次望著朔璧與琉璃,朗聲說道。森月次的話中帶有一股令人信服的味道,朔璧一怔,不由點頭。

「愚蠢,每個人活著都只是為他人利用,變得破破爛爛之後就可輕易拋棄的玩具而已。」琉璃說罷,轉身走開。不知道為什麼,麻里突然覺得,她的背影看起來十分寂寞。

「看來,你的過去還蠻辛苦的。」森月次緩緩的說出了麻里的心聲。

琉璃不答,此時,茶棚頂上突然傳來一個聲音,「今日的帳碎影忍軍記住了!吾等誓將追殺你們到天涯海角,等著受死吧!」眾人抬頭一看,只見行商的身影矯健的自樹梢飛躍而去。行商的速度太快,眼看是追不上了,琉璃恨恨的跺腳,「可惡!是四維隱形之術!」

「看來追不上了,我們也只能面對他們日後的追殺。」森月次環視眾人,一個字一個字的慢慢說道:「既然如此,與其讓他們各個擊破,不如集結力量,不知各位意下如何?」

朔璧點頭,「在下朔璧,願與各位一起行動。」

「伊川臥雨也願同行。」

青年想了想,收起銃槍,拿起為數不多的行李,簡單的說:「石田雨。」

青年似乎不覺得自己的名字有何要緊,情報靈通的麻里卻恍然大悟。原來他就是在夏津扇牙會戰中不小心擊殺慎条千冬的那個扇牙軍銃槍使,難怪慎条伊羽要他的人頭!夏津與扇牙簽訂停戰協定時,慎条伊羽堅持要扇牙交出殺父仇人,但石田雨卻快了一步自扇牙軍中逃走,由於人不在夏津,慎条伊羽也只能委託殺手組織動手。麻里暗自竊喜,這個情報只要賣對了人,這輩子就不愁吃穿了!

麻里正想趁他們不注意偷偷溜出茶棚,卻看見了一雙眼睛──淺灰色的,琉璃的眼睛。從琉璃瞪大的雙眼中,麻里知道,她一定了解「石田雨」這個名字代表了什麼意思,但麻里不懂,為什麼她的眼神會如此痛苦、悲傷……甚至憎恨?

「你想知道嗎?」琉璃輕聲問道,那聲音是如此輕柔,輕柔得不帶一絲感情。

麻里心中一寒,顫聲道:「我……我什麼都不知道……」

「不,你知道的太多了,」琉璃搖頭,「甚至比你以為自己知道的更多。」

「比如說,朔璧是怎麼阻止我的?比如說,我為什麼知道石田雨這名字?比如說,我為什麼一聽到他的名字就愣住了?」琉璃微笑,「你知道得太多了,我不能冒險讓一個多嘴的小偷把這些散佈出去。」

「我不會說的!我不會說的!」麻里尖叫,希望引起森月次等人的注意,但他們卻像是什麼也聽不到一般。

「你不會說,但多一個人知道石田雨的下落就夠麻煩了。」琉璃冷笑,「他的頭,是我的。」

「我什麼都不知道!求求你!」

「不,你一定知道的。你一定知道,那個古老的故事,『荊軻刺秦,公子獻頭』啊!」琉璃冷笑著,刀尖一送,穿過麻里心窩。

「這位姑娘呢?」森月次與朔璧等三人取得默契後,轉頭望向不知為何站在一張木桌前動也不動的琉璃。

「你作了一個好夢嗎?」紅唇輕顫,琉璃無聲說完,回過頭微微一笑,答道:「好。」那笑容太美了,美得詭異。

森月次不知道她心中有什麼打算,點頭道:「走吧!」琉璃點點頭,跟在眾人之後往外走去。臨走之前,琉璃忽然停下腳步,轉身望了茶棚一眼。

「怎麼了?」森月次回頭問道。

「沒什麼,」琉璃說著,雙手結印,將數個雷包擲向易燃的木桌與茅草,「這個地方留有太多痕跡,還是燒了吧!」

森月次雖不贊同,但見茶棚已起火燃燒,也只能搖搖頭,轉身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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