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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國】

第三回 神醫華佗  第八節 神醫

回到船上,天色已暗。船上下人見皇甫殘聲重傷而回,又是一陣人仰馬翻。眾人各自回房梳洗之後,皇甫殘聲吩咐在小廳開飯。

眾人到得廳裡,只見皇甫殘聲換過一襲嶄新的白袍,傷口皆已包紮妥當,臉色雖仍十分蒼白,卻已比方才好上許多。皇甫殘聲先請華佗坐了首席,其餘眾人隨意坐了。

皇甫殘聲舉杯道:「方才多承祁兄、闞兄之助,小弟銘感五內,先乾為敬。」說著飲了一杯。兩人忙跟著舉杯,祁燕城一飲而盡,闞狄猶豫半晌,這才乾了。入喉只覺酒味甚薄,聞起來與其他人杯中所盛不同,心下明白皇甫殘聲定是特意交代過了,唯有暗自苦笑。

華佗搖頭道:「公子受傷不輕,不宜多飲。」

皇甫殘聲一怔,苦笑道:「多謝華大夫指教。」

華佗撫鬚微笑道:「醫生當久了,總是有些自以為是,請公子莫要見怪。還不知諸位如何稱呼呢!」

皇甫殘聲啊了一聲,赧然道:「對不住,方才島上情況混亂,在下一時頭暈竟忘了。」眾人哈哈大笑,紛紛報了姓名。

「在島上時,皇甫公子曾說是受到弘——」華佗說到一半,皇甫殘聲顧忌闞狄在旁,忙打斷道:「正是如此,華大夫前來鄱陽,不正是為了此約嗎?」

祁燕城低聲道:「兄弟,闞兄能與『那個』相通,若要借重他之力,此事遲早也是要讓他知道的。」

皇甫殘聲望著闞狄,猶豫半晌,終於下定決心,向著闞狄道:「闞兄,小弟有一事拜託。」

「皇甫兄請說。」

「今日此間談話,請闞兄萬勿洩漏,不可向第三人提起……就連甘大哥也一樣。」皇甫殘聲知道甘寧乃是江夏太守黃祖手下,黃祖則向來依附荊州刺史劉表,劉表與黃祖曾為玉璽殺害孫堅,並非正道之人。甘寧雖然十分重義,但弘農王未死的消息一旦傳出勢必牽動當今政局與各方勢力,已非單純情義兩字所能擔待。

闞狄微微皺眉,思索了一會兒才道:「既然皇甫兄願意信任我,今日談話闞狄絕不洩漏半字便是。」

「那小弟以茶代酒,先謝過了!」皇甫殘聲說完,飲了一杯,才道:「前天夜裡,在下和祁蘇兩位兄臺在九江巧遇前天子,也就是被董卓所廢的弘農王陛下。陛下受穢氣影響,已變成半人半妖的模樣,時常失去神智,所以要我們代他前來請華大夫趕赴九江。之後的事情,闞兄也知道了,我們在鄱陽張醫館遇到了冒牌貨,半夜裡冒牌貨逃走……然後我們湊巧得知真正的華大夫所在而趕來。」

皇甫殘聲之所以信任闞狄,除了他與五彩石的關聯之外,另一個原因便是闞狄並非中原人,與中原政局沒有直接的牽扯和利害關係,因此才敢讓他知道詳情。闞狄為調查虎靈消失之事來到中原已有數年,對當今情況也略有了解,一聽便知道皇甫殘聲的顧忌,點頭道:「原來如此,皇甫兄不需擔心,今日之言與昨夜你們與假華佗的談話,我都不會說出去的。」

「多謝闞兄願守承諾。」皇甫殘聲沉聲說完,轉向華佗道:「華大夫現下有何決定呢?」

華佗微笑道:「皇甫公子是不是漏說了什麼呢?當日弘農王應有交待你們其他物事才對吧!」

皇甫殘聲立即想到五彩石,又想起假華佗也欲得五彩石,心中一凜,道:「請華大夫明言。」

「那就請三位伸出手來吧!」華佗說完,自懷中取出一枚銀針。三人相顧,立時想起弘農王當日莫名其妙的刺血之舉,一齊伸出手來。華佗持針在三人掌心一刺,三道紅光分自三人掌心射出,在三人之間形成一個人影,皇甫殘聲看得清晰,赫然便是披頭散髮、臉色蒼白的弘農王,不由驚呼了一聲。

弘農王的影像緩緩開口道:「華大夫,朕已無法前往鄱陽,只能於九江相候。延誤了華大夫的行程,實是抱愧於心,若無法前來,此約便作罷了吧!代朕前去的三位小兄弟皆天命之人,關於神農計畫之事,朕無暇多說,還請華大夫相告。」說完,影像緩緩消失。

皇甫殘聲一見弘農王所傳訊息仍是一副對生死全不掛心的模樣,心中激動,竟流下淚來。華佗搖頭道:「他老是這樣,皇甫公子不用掛心,與各位談完話之後,我立刻趕去九江便是。」

祁燕城道:「原來這才是你們通訊之法。不過,這一點假華佗便不知道了。」

華佗道:「我也不知道怎麼會出現一個假華佗,想來有人利用我失蹤設下陷阱,幸好各位沒中了奸人之計。此事容後再說,現下還是以各位為重。」

蘇揚疑惑道:「我們有什麼重要的?」

華佗嘆道:「聽到各位小兄弟的出身與姓氏,應可證實我所料無誤。祁小兄方才自稱出身崑崙山,令師可是將《太平要述》贈與張角的玄元道長?」

皇甫殘聲與蘇楊聞言,瞪大眼睛不可思議的望著祁燕成。祁燕成一怔,乾笑道:「華大夫真了不起,家師已有多年未在江湖上行走了。」看皇甫殘聲臉色不豫,忙又道:「家師也對張角作為不滿,所以才又收了我這個關門弟子。」

皇甫殘聲哼道:「難怪當日九江城外遇到妖道時馬元,祁兄當場便與那位師侄相認了!」蘇楊聽了心裡一陣不舒服,他在太平道轄下村莊長大,幼時便為張寶收為弟子,若論輩分,豈不是也得喚年紀比自己小上五六歲的祁燕城一聲師叔?

祁燕城知道皇甫殘聲深惡黃巾,連連乾笑。華佗又道:「闞小兄的姓氏十分少見,又是彝族人,不知與彝族中一位名喚闞離的絕世高手可有關聯?」

闞狄正一杯接一杯的喝著那不知摻了多少水的水酒,聞言訝然道:「原來我爹在中原這麼出名啊?」

華佗微笑著轉向蘇楊道:「蘇小兄出身水鏡學院,自也算得上水鏡先生司馬徽的門生。」蘇楊尷尬一笑,不好意思承認自己平時連這位校長大人的面都不常見到,只是在完成學業前奉水鏡先生之命出外尋找輔佐的對象而已。

「至於皇甫公子……」

華佗沉吟間,皇甫殘聲嘆道:「皇甫這姓氏並不常見,華大夫應猜到在下與皇甫將軍有所關聯。不過在下自幼離鄉背井,只見過祖父一面。」

華佗微微一笑,「皇甫嵩將軍功在社稷,我也十分敬佩。不過,若我未曾看錯,皇甫公子方才閃避九尾狐所用的身法並非皇甫家的武功,而是由儒門天下不傳之秘:銀鞍照白馬與白駒過隙兩套輕功所化出的。」

皇甫殘聲不料華佗如此厲害,竟從他自家傳絕藝變化而出的蒼龍戲水中看出他的來歷,臉色一變,好半晌才道:「華大夫好眼力,在下服了。」

「儒門天下之主『紫龍』端木挽瀾的數名弟子與再傳弟子皆罕見於江湖,近年來最出名的則是其孫,『無缺公子』端木流觴……」

皇甫殘聲正舉杯喝茶以平復心緒,聞言險些將茶水噴了出來,嗆咳道:「這、這可沒什麼重要的吧!」

華佗見他窘得玉面微紅,實與承認無異,微微一笑,「四位小兄弟或許不知,三十年前,楚狂水鏡、儒門端木、崑崙玄元、百獸鬫離,江湖並稱『四聖』。」

祁燕城遊目四顧,見三人一臉驚訝的模樣,知他們對此全不知情,疑惑道:「真有此事?」

「三十年前,四聖約集當時武林中最頂尖的三百名好手東海一會,要求眾人立即退出江湖。」

「真是了不起!」蘇楊聽得兩眼發光。闞狄則疑惑道:「我爹真有這麼厲害?」

「爺爺雖非辦不到,但他為何要這麼做?」皇甫殘聲好不容易恢復過來,才說了一句話,立時引來其他人側目。

「當時四聖言道:天下將亂,此舉是為保存武林元氣。不過那些高手自然不肯同意,所以雙方在島上戰了三天三夜。最後,所有人與四聖一同退隱。」華佗說完,眼望四人道:「各位還覺得如今相遇是偶然嗎?」

「陛下亦曾說我們是擁有上古血脈的天命之人,此血脈與穢氣有關,想來闞兄也是如此。」皇甫殘聲不解道:「但是我們究竟負有何種天命?與陛下和華大夫所屬的神農計畫又有何關聯?」

「大哉問!除非身負天命,否則怎能了解天意?」華佗微微苦笑,「至於神農計畫……弘農王可曾說過龍脈、正氣與穢氣的關聯?」

皇甫殘聲點點頭,他知道闞狄對此一無所知,便簡單解釋了幾句。闞狄驀然想起虎靈久未回應召喚之事,不由疑惑,難道兩者有關?

「如今大漢衰微,龍脈閉鎖乃是正常,但卻有人試圖破除龍脈封印,反導致龍脈為穢氣污染,如此一來天地循環便會被破壞。神農計畫便是要阻止此事。」華佗嘆了口氣,道:「與弘農王相約之前,我本要前往山越聖地朱雀山莊,調查當地穢氣聚集一事,傳聞有人看到魔獸兵在那裡出沒,極不尋常……不過,如今可能無法成行了。」

「讓我代替華大夫去吧!」頭一個說話的竟是闞狄,眾人不由一愣。闞狄續道:「來中原之前我爹曾占出四幅卦象,我在荊州翻閱古籍,查出其中一幅卦象與山越聖地朱雀山莊有關,本就有一行的打算。」說著,闞狄拿起桌上酒杯,排出了四幅簡單的圖形,「華大夫可曾見過這樣的圖案呢?」

華佗搖頭,祁燕城與皇甫殘聲對望一眼,前者沉聲道:「闞兄查出與朱雀山莊有關的那幅圖形,可是這一幅?」說著,祁燕城伸手指向最後一張圖形。

闞狄一愣,「祁兄怎知?」

「因我們曾見過這樣的圖形,卻是一幅水墨,畫上題的字正是朱雀山莊。我以天眼觀之,見火海中有一頭鳳凰飛往南方。」祁燕城望著皇甫殘聲,問道:「兄弟,你的意思呢?」

「陛下之事,我們也幫不上什麼忙。」皇甫殘聲雖然心中牽掛弘農王,恨不得插翅飛回水神廟去,卻知種種跡象皆指向朱雀山莊,不能不去,唯有苦笑道:「小弟願與闞兄同往。」

祁燕城輕鬆的道:「那麼打點好了便走吧!」蘇楊跟著點了點頭。

皇甫殘聲猶豫半晌,轉頭向華佗道:「陛下之事,便請華大夫多費心了。艙內還有一位小兄弟,也需華大夫醫治……」說著,驀覺胸口一痛,體如刀割,身子大大的晃了一下。

「兄弟!你怎麼啦?傷勢嚴重就別逞強啊!」祁燕城一驚,連忙扶住皇甫殘聲。

皇甫殘聲強忍劇痛,勉強扯出一絲笑容,道:「沒什麼……只是舊疾發作……」

祁燕城眼望華佗,口中叨唸道:「既然有病,怎麼放著天下第一神醫不求診呢?」

華佗搖頭道:「一體雙魂,雙心相剋,這不是病,我也無能為力。」

「什麼意思?」祁燕城聽得一頭霧水。皇甫殘聲也是不解,疑惑道:「在下確實自幼便罹患此疾,時有失神的情況……」

華佗嘆了口氣,取來廳角的銅鏡,放在桌上,道:「皇甫公子自己看吧!」

皇甫殘聲望了銅鏡一眼,但覺銅鏡中毫無異樣,華佗忽然彈出銀針,射進皇甫殘聲脈門,皇甫殘聲一驚,才轉頭望向華佗,突然聽到自己口中傳來一個有點相似又有些陌生,偏又冷酷無比的聲音:「好個神醫華佗!」

眾人皆嚇了一跳,皇甫殘聲更是聞言劇震,不可思議的望向銅鏡,發覺鏡中的自己面貌雖同,神情卻異,看起來既是疲倦又是憤怒,眉宇間更帶著一股陌生的殘酷味道。皇甫殘聲驚道:「你是誰?」

司徒傷袖在島上受九尾狐困境折騰許久,雖然最後終於脫困,卻是平生未有的重挫。他又倦又怒,連答也懶得答,運起功力要逼出銀針,卻發覺銀針甚是奇特,屢試均撼之不動。皇甫殘聲發覺體內有股陌生的奇異真氣,驚駭更甚,顫聲道:「你……你為何在我體內?」

「誰說這身體是你的?」司徒傷袖方在幻境中為眾兄弟所傷,又見到了此生最不想見的范麗人,心情早已壞到極點,聞言更怒,哼了一聲,「你以為我不想擺脫你嗎?」

「你究竟是誰?」

司徒傷袖懶得理他,轉向華佗罵道:「姓華的,惹上我是你的不智!」

華佗嘆道:「你們同體而生,但你從未讓皇甫公子知悉你的存在,實在有些不公平。」

「我們的事,何時輪到你來管?」司徒傷袖冷冷一笑,眼中殺機大盛,「要管閒事,還得先秤秤自己斤兩。」

「不許你對華大夫出手!」皇甫殘聲感覺到體內那股陌生的勁氣勃發,連忙運功壓制,一時之間兩股真氣在筋脈內衝突不休,皇甫殘聲只覺全身筋脈如欲爆裂。司徒傷袖臉上也現出痛楚之色,他對皇甫殘聲執拗的性子再清楚不過,知道兩人這樣衝突下去不是筋脈盡廢便是走火入魔,只得撤回勁力,冷冷的道:「姓華的,既然那小子硬要護你,今日便罷,咱們走著瞧。」

華佗嘆了口氣,「我原希望你們能好好談談,不過此法有違天理,再這樣下去對身子有損無益……」說著,手一揚,銀針便自皇甫殘聲體內飛出,司徒傷袖的冷笑聲漸漸遠去,銅鏡中的影像也恢復正常。

「慢著!你究竟是誰?」皇甫殘聲大喝,卻聽不到任何回音,更感覺不出體內有一絲異常。他愣愣的望著銅鏡中那張儒雅文秀、正氣凜然的臉,十八年來第一次感覺到這張臉陌生可怕,不由頹然坐倒,再也說不出話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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