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國】

第五回 群龍會首  第一節 妖辯

山明,水秀,蓊鬱的樹林。東方天際已然發白,冷冽的空氣中帶著山林的芬芳,叫人精神為之一振。晨光逐漸籠罩大地,眼前層巒疊嶂,雄偉奇秀,但祁燕城卻無心欣賞。

他從未感受過這麼強烈的妖氣。

那妖氣之濃稠,彷彿有質有形,邪得叫他心中發毛。

那到底是什麼樣的妖怪?

祁燕城不再多想,正待發足疾奔,猛覺一股濃烈的妖氣撲面直襲而來,腦中一昏,卻見一輛破爛的黑色篷車自樹林中飛出,沿著樹頂奔馳而去──那匹拉車的馬,竟是骨骸。

祁燕城倒抽一口涼氣,勉強擺脫妖氣的束縛,尾隨而去。咻的一聲,祁燕城忽然聽到左側傳來車輪轉動之聲,不由嚇了一跳。轉頭一看,才發覺那是一台木輪車,明明無人在後推行,輪車卻跑得飛快。輪車上坐著一個臉戴琉璃面具的華服公子──正是不久前才在五銖拍賣會上現身的無行侯西門殘君。只是祁燕城既未去過拍賣會,對武林中事也不熟悉,自然不認得此人,是以心中只覺疑惑。對他來說,妖怪之事向來比人重要。

祁燕城追了一陣,忽見馬車從樹頂上落下,停在林中一片空地上。車中一個豪壯的聲音喝道:「見不得人的跳梁小丑,通通滾出來吧!」

祁燕城以為形跡已露,正要現身,卻見兩道人影從前方林中飛了出去,竄向馬車。祁燕城本以為其中之一應是那臉戴琉璃面具的貴公子,但那兩人各執鐵牌,頭戴高帽,面具上繪著熟悉的油彩臉譜,一哭一笑,正是前些天在水神廟附近見到的兩名殘兵。

這兩人的能耐祁燕城是知道的,妖怪也非弱者,想來當有一番惡戰。哪知兩人才剛撲進車中,篷車中閃過一道藍光,十幾樣物事便從車裡飛出掉落一地。祁燕城仔細一看,才知是那兩名殘兵的衣物、兵器、斷裂的頭手足與殘軀──這兩人的身體全為木雕,竟只是兩尊傀儡!

「藏頭藏尾的小子,還不出來?」馬車裡那豪壯的聲音再度響起,祁燕城望向那臉戴琉璃面具的貴公子,想看他對此有何反應,卻發現他不知何時已消失無蹤,只得硬著頭皮走到馬車前,尷尬的望著那匹骷髏馬。

車中的妖怪喔了一聲,似乎有些訝異的道:「瞧你服色,莫非玄元那老不死的還沒死心,又收了個關門小弟子?」

祁燕城一愣,想不到對方似與師父有舊,竟知師父便是將《太平要述》贈與張角之人,恭謹的道:「晚輩祁燕城,不知前輩如何稱呼?」

妖怪大笑幾聲,驀地聲調一變,冷笑道:「你們崑崙派的不是向來見了妖怪就打嗎?怎麼不動手了呢?」此言來得突然,祁燕城不由一窒,妖怪見狀,大笑道:「怎麼?見我比你厲害就不敢打了,是吧?」

那妖怪詞鋒犀利,說得祁燕城啞口無言。祁燕城正尋思該如何回應時,忽見三個農夫在樹林中探頭探腦的,手裡拿著鋤頭鐮刀,應是住在附近的鄉農察覺異狀前來打探。祁燕城心中一凜,大聲叫道:「你們不是對手!別枉送了性命!快走!」

三人聽見祁燕城之言,互望了幾眼,轉身拔腿就跑。馬車裡那妖怪冷哼一聲,一道藍光忽自車中飛出,祁燕城阻擋不及,只能眼睜睜三人被藍光炸飛,屍骨無存。

祁燕城見這妖怪如此猖狂,氣得全身發抖,拔劍在手怒喝道:「我不願與你動手,僅是因你與家師有舊。如今你既濫殺無辜,決不輕饒!」祁燕城說完,口唸法訣,催動古劍疾射篷車。祁燕城知道那妖怪道行高深,絕非易與之輩,在古劍飛出之時早已手捏黃符,全神貫注的靜待妖怪反擊。哪知篷車中的妖怪毫無動作,飛劍就這麼帶著一蓬鮮血射穿了篷車,釘在一旁的松樹上。

祁燕城不敢置信的望著劍刃上的血跡,就算妖怪一擊將他打得粉身碎骨,他也不會如此吃驚。

妖怪悶哼一聲,啞著嗓子道:「不分青紅皂白、胡亂出手,果然跟你師父一個樣!」

祁燕城怒道:「無緣無故殺害那三人,是你不分青紅皂白還是我不分青紅皂白?」

妖怪冷哼道:「你對那三人了解多少?你對我了解多少?你對我了解的事了解多少?」

祁燕城察覺妖怪話中似有玄機,大聲道:「你要說什麼就直說吧!不用拐彎抹角的!」

妖怪不理他,繼續問道:「魚肉鄉里、為非作歹之人該不該殺?還是在你眼中只要是人便不可殺,只要是妖怪就該死?只要是妖怪殺人便罪無可赦?」

祁燕城一愣,道:「但那三人只是普通的農夫……」

「你查過了?你看過他們日常行事?你打聽過他們在鄰里間的風評?」妖怪哈哈大笑,「人便是好的?妖怪便是壞的?只有人可以除妖除害?妖怪便不能替天行道?」妖怪舌綻春雷,暴喝一聲,道:「你捫心自問,自你下山以來,究竟錯殺了多少無辜的妖怪,錯放了多少該死的人!」祁燕城被他說得冷汗直流,答不出話來。妖怪得勢不饒人,又道:「你生而為人,但別說妖怪,恐怕你就連這世間之人也不曾了解多少!」

祁燕城呆立當場,眼睜睜的望著骷髏馬人立而起,後腿一蹬,拉著馬車躍上半空,揚長而去。好半晌,背後腳步聲傳來,祁燕城回頭一看,不由愕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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