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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國】

第三回 神醫華佗  第一節 繫鈴人

一覺醒來,月已過中天。甘寧自床上爬起,脫下沾滿酒漬的蜀錦長袍,隨意扔了。新收的義弟伏在案上大醉未醒,身上仍穿著那件礙眼的木甲,甘寧就是搞不懂,為什麼每次替他買新衣他都不收,獨鍾這件破木甲。江水規律的擺盪著、拍打著船身,聽慣了,反而更覺寧靜。甘寧聽著濤聲坐了一會兒,才起身套了件嶄新的長袍,與平日一般繫上鈴鐺,負了長弓,懶洋洋的爬上舺板。

數百名手下在舺板與岸上睡了一地,好夢正酣。這趟出來收穫豐盈,又遠離死氣沉沉的江夏城,也難怪大夥兒得意忘形。想到不久便要回去,甘寧忍不住望天興嘆。

「老大,」林中走出一個錦衣青年,是今晚負責守夜的人。甘寧點點頭,咧嘴笑道:「你家老大新收了個義弟,還不快恭喜我?」

「恭喜老大。」錦衣青年心裡暗笑,老大喝醉酒就到處亂拜的怪癖又犯了。上一回是拉著人家大姑娘拜天地,莫名奇妙的給大夥兒添了位大嫂;這一回不知道是哪個倒楣鬼給老大逮到,趕鴨子上架成了大夥兒的二哥。

甘寧看出他無甚誠意,手指一彈,賞了他一個暴栗,「你們守了半夜,沒出什麼岔子吧?」

「這一帶還算平靜,但不久前有對人馬從前頭道上經過,看起來……似乎是黃巾餘黨。」

「來的正好!」甘寧正覺手癢,眼睛一亮,「你的馬跟刀呢?」

錦衣青年自林中牽出了馬,遞過長刀與火把,「屬下馬上叫醒弟兄!」

「不用,對付黃巾,我一人足矣!」甘寧仰天長笑,一夾馬腹,如飛馳去。

甘寧一手舉著火把,一手拿著長刀,馳出樹林不久便見到人馬經過的痕跡。沿著痕跡追了一陣,只見林中隱隱有些火光人影,不過數量不多,似在幹什麼勾當。甘寧胸中豪氣上衝,大喝道:「兀那黃巾,納命來──!」

一個人影倏地自林中閃出,攔在路中央,戟指罵道:「人都死絕了,現在才來有什麼用!」

這話聽來不似黃巾口吻,甘寧一怔,眼看便要撞上,急忙勒馬,險之又險的自他身旁掠過。林中只有寥寥數人,無一頭戴黃巾。甘寧搔了搔頭,自馬上躍下,望向那破口大罵的年輕人,卻是個穿著儒服的俊逸少年。少年的衣上滿是乾涸的血漬與塵泥,可見經歷了場大戰,但依舊看得出他衣飾華貴,氣宇非凡。

旁邊一人本來正在地上翻撿什麼,這時急急跑過來,拉住那少年公子,抱拳道:「對不住,我這位同伴一時失言,得罪莫怪。」甘寧仔細一看,原來他穿著件染滿血汙的道袍,外罩鐵甲,是個道士。

甘寧擺擺手,道:「不怪不怪,黃巾賊呢?」

道士簡單的道:「我們先前和他們交戰了一場,因趕著去他處救人便留下一位同伴斷後,回來後已是這樣。」地上有不少血跡、殘肢與人馬屍體,還有些折斷的兵刃與黃巾旗,甘寧蹲下身檢查地上的蹄印、足印與交戰痕跡,「嗯,已經有把個時辰了吧?」

「不錯,」少年眼睛一亮,「莫非先生精於追蹤之術?」

甘寧哈哈一笑,「別先生來先生去,我又不是教書先生。我叫甘寧,虛長個幾歲,你們叫我甘大哥便了。」

「在下祈燕城,這位是皇甫殘聲,那邊那位是蘇楊。」道士說著,本來站得遠遠的綠髮書生慢吞吞的走來,瞧他模樣似乎受傷不輕,臉色也陰沉得可怕。

「嗯,看來黃巾賊包圍了一個使槍的人,槍法不差,不過膂力不足……」甘寧撫著樹幹上的槍痕沉吟,「你們那位同伴是女子不成?」

那少年皇甫殘聲神色一黯:「正是。我們四下搜尋,不見屍首,只找到了一些衣衫殘片……」

甘寧望向他手中那塊嫩綠的衣料,質料普通,切口整齊,「這應是交戰時兵刃所致,倒不是撕下來的。」說著,甘寧循著一道深痕前行,「嗯,這一招相當不錯,倒了七八人吧!不過……來到此處以後再也不見槍痕,不是槍斷了,便是她無力再戰……」

三人無語,隨著甘寧前行。甘寧走到一匹黑馬的屍體之前,停下腳步,「唔,她應該在這裡墜馬才是,不過沒有痕跡……」祈燕城低頭一看,正是孫靈的黑馬。皇甫殘聲在四周一陣翻找,果然找到了孫靈的半截斷劍,斷劍上缺口斑斑,可見當時血戰之激烈。

祈燕城指著樹幹上的一圈圈深痕問道:「這又是什麼痕跡?」

「也是槍痕,但功力之深,當世罕見。」甘寧搖搖頭,「這裡的幾十具屍體,全是他一招所致。」

皇甫殘聲見地上所橫皆是黃巾賊的屍首,驚道:「這麼說,有人相救?」

甘寧繞了一周,搖頭道:「看來此招一出,黃巾士氣即潰,四散逃命去了。至於那位姑娘……從這些痕跡,實在看不出她的下落。」

祈燕城看皇甫殘聲喪氣的模樣,勸道:「既有高手相助,孫姑娘平安的機率少說也有五六成,皇甫兄可以安心啦!莫忘了我們還有要事待辦,等事情辦完,再談兒女私情不遲。」話剛說完,便見遠方一隊人馬疾馳而來,那隊人未打旗號,皆穿青衣,既非黃巾也非官兵,不知是什麼路數。

皇甫殘聲沒好氣的白了祈燕城一眼,向甘寧抱拳道:「多謝甘大哥指點,他日必當圖報。」

那隊人越馳越近,看得出為首者是個青衣文士,祈燕城皺眉道:「今夜還真熱鬧,不知這又是些什麼人?」

「是小弟的朋友。」皇甫殘聲認出來人,告了罪,轉身出去招呼。

眼看那隊人馬紀律嚴明,絕非尋常烏合之眾,只怕是江東某位有頭有臉的人物手下私兵。甘寧不欲相見,微微一笑,道:「沒幫上各位的忙,實在慚愧。這樣吧,他日各位若到江夏一遊,持此物來,在下必定一盡地主之誼。」說著,解下腰間鈴鐺,祈燕城稱謝接過。甘寧揮了揮手,上馬絕塵而去。

皇甫殘聲出去也只片刻,進來時已換過一件嶄新的淡青長袍,梳洗整齊。他身後跟著那名青衣文士,觀其身手還在皇甫殘聲之上,但是對他卻又十分恭謹。皇甫殘聲也不介紹,一邊走一邊吩咐道:「……若見黃巾餘黨絕不放過,持我玉佩者殺無赦。除了方才的人之外,再加派人手搜尋孫姑娘的下落,等會兒我畫張像……」青衣文士自懷中取出一張人像圖,道:「未火已畫了,可是畫上這位孫靈姑娘?」

「……是。」皇甫殘聲一窒,臉上微紅,沒料到他們手腳忒快,只怕這張畫像沒多久便傳遍各地,連爺爺手中也有一份了。皇甫殘聲咳了一聲,道:「替我在九江準備一艘快船往鄱陽,然後通知未火收拾妥當,天一亮便啟程出發。」

「小人馬上去辦。」青衣文士躬身說完,忽又道:「公子,可要留下馬匹?」

「三匹。還有,替我取一束金羽翎,若是來不及便送上船去。」皇甫殘聲才說完,青衣文士一聲呼哨,四名青衣人急急奔來,手上捧著一盤金羽,另三人則各牽著一匹鞍轡鮮明的良馬。

「七爺估量公子與人動手應有耗損,命小人先帶來了。」

「七爺有此得力手下,難怪譽滿九江。」皇甫殘聲微微一笑,收了金羽,轉頭招呼祈蘇二人上馬。

蘇楊見皇甫殘聲只要開口,青衣文士無有不從,忽道:「皇甫公子,在下有個不情之請,可否借把長劍一用?」皇甫殘聲點點頭,青衣文士隨即解下腰畔長劍,雙手奉上,道:「公子請用。」

「孫姑娘的下落,請務必留心。七爺那邊,改日我會登門道謝。」皇甫殘聲向青衣文士說完,便與祈蘇二人一齊馳出樹林,前往馬車所在的小徑。車門敞開,姜維躺在車廂裡睡得正熟,老馬站在車旁相後,鄭于文來來回回的跺著圈子,一見三人連忙迎上。

「你們總算出來了,在下方才見那些人入林,又不知是什麼路數,急都急死了。」鄭于文誇張的嘆了口氣,「偏偏我不識武功,進去了也幫不上忙……那些究竟是什麼人啊?」

「是在下的朋友。」皇甫殘聲明知這答案誰也不會信,依舊如此回答,「他們答應幫忙找尋孫姑娘的下落,並說神醫華佗現今正在鄱陽。在下有急事欲請教華大夫,如果鄭公子不反對的話,在下打算帶小維一同前往求診。」

「皇甫公子願意費心,我只有感激的份兒,焉有阻攔之理?不過三位奔波一夜,也不急在一時,還是先回寒舍休息吧!」

皇甫殘聲下馬抱過車裡熟睡的姜維,「多謝鄭公子好意,可惜船天明啟程,唯有辜負鄭公子美意了。途中若有孫姑娘的消息,在下會盡快通知。」

「我也會請人幫忙找尋,祝三位一路順風,早去早回。」三人辭別鄭于文,快馬加鞭的去了。鄭于文望著三人如飛遠去,搖頭道:「急成這樣,究竟是什麼急事?」老馬搖搖頭,示意不知。鄭于文嘆了口氣,坐上馬車,「罷了罷了,回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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